第57章 水鬼 (1)
“现在就算继续任务,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了。”
‘这,这可糟了!’
瞬间,孟武药的表情僵住了。
截肢的胳膊感觉得到,他内心原本还为此感动不已。
然而,他却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这样一来,他非得跟着木景云去执行秘密任务不可。
‘该死!’
本该以受伤为由立刻返回天地会,向父亲副会主禀告这家伙的危险性,可如今,所有计划都泡汤了。
对着一脸困惑的他,木景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
“啊!对了,我还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
‘礼物?’
在这心烦意乱之际,木景云说要给他什么东西,孟武药便满脸疑惑地看了过去。
于是,木景云从怀中取出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个由链条做成的链条手镯。
‘嗯?’
真是送礼物吗?
看着一脸疑惑的孟武药,木景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说道。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希望你戴上这个。”
-哗啦啦啦啦!
倾盆大雨的傍晚时分。
一名留着八字胡的官差,正带领着某人走在茂密的森林中。
那人穿着蓑衣,头上戴着斗笠,一只手中握着一把看起来漆黑如炭的黑色长剑。
官差偷偷瞥了一眼这身份不明的男子,不由得咋舌。
在一个多时辰的暴雨泥泞山路中,他竟然丝毫没有显露出疲惫之色。
‘武人就是不一样啊。’
“哈啊······哈啊······。”
而他自己,虽然是本地人,却已经累得呼吸粗重。
天气也有些凉意,呼出的气都带着白雾。
这种天气爬山无异于疯子,可奈何那笔钱实在是太诱人了。
‘这得多少银子啊。’
男子给他看的钱袋里,银子的数量难以估量。
官差的俸禄不过勉强糊口,因此他不得不两眼放光。
简单来说,这是一笔大到无法拒绝的钱。
更何况,
‘只是告知一个地方就能拿到这么多钱,没什么不能做的。’
于是,他们又向森林深处走了约莫一刻钟。
官差看到几棵树上系着的红色布条,开口说道。
“大人,就是这里。”
官差指着系有红色布条的几棵树之间,一块寸草不生的空地说道。
真是一个奇特的地方。
地面的颜色呈现出暗红色,周围一片阴森。
虽说日头未落,但如此暴雨倾盆、天色晦暗之际前来,还是头一遭。
或许是受此影响,他莫名感到脊背发凉。
就在这时,那名男子开口了。
“把地挖开。”
“啊?您是说,挖地?”
“正是。”
“哎呀,我不过是负责引路到埋葬死囚之地罢了……”
“我会多付报酬的。”
听到男子这番话,那名官差望向被雨水浸湿、黏如烂泥的地面。
湿润的地面比干燥的更难挖掘。
更何况,让他独自一人挖掘埋有尸体的土地,心中不免有些忌讳。
然而,
‘管他呢。’
银钱的诱惑实在难以抵挡。
就这样,官差独自挖了约莫一个时辰的地。
此地是官府指定埋葬囚犯尸体之处,附近有现成的镐头之类的工具,倒不必赤手空拳。
‘真是他妈的。’
简直欺人太甚。
虽说这是收了银钱的活计,但官差原以为自己一人挖会耗费不少时间,对方总会稍微帮把手。
不料对方只是抱臂旁观,什么也没做。
最终,他独自完成了所有事。
-噗!
‘啊!’
挥下镐头的官差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刚才那一下的感觉,可不是泥土。
没过多久,几具尸体便显露出来。
“呕……”
胃里一阵翻腾,几乎要吐出来。
本就如此,加上雨水连绵,尸体的腐臭味更加浓烈。
‘不对啊,尸体都腐烂成这样了,还能辨认出什么吗?’
就在他心想之际,那名抱臂旁观的戴斗笠的男子走了过来,仔细查看起那些腐烂的尸体。
若是装在棺木中,腐烂程度或许还能轻些,可这些毕竟是囚犯,直接埋入土中,以至于尸体状况已是难以辨认的地步。
“嗯。”
尽管如此,男子仍旧一具具仔细查验着尸身。
随后,他在一具尸身前停了下来。
这具尸身与众不同,是唯一一具只剩下头颅的。
果不其然,脸部也已腐烂,无法辨认形貌。
戴斗笠之人看着这一切,开口问道。
“这具尸身为何只剩一颗头颅?”
“啊……”
看到尸身的官差有些犹豫,不知该如何应对。
这具尸身,乃是奉了县令之命,被勒令噤声的。
反正自己受命的,不过是带路到此并挖开泥土,并没有义务告知那些本该守口如瓶的秘密。
“恕小人冒昧,这事小人也着实不知。”
“不知?这并非数年前之事,不过是一月有余,区区数日间发生的事。你竟说不记得了……”
“小人真的不知。小人不过是一介末等官差,又怎会……”
-唰!
“呃!
话音未落,他脖子上已抵住了一柄黑剑。
只要稍稍一刺,他脖子便会立刻出现一个血洞。
惊慌失措的官差见状,连忙说道。
“这,这是做什么?”
“你脖子上被戳出过洞吗?”
“县······县令不让谈论此事。”
“原来如此。但我必须听。所以,说吧。”
“如此威胁官差······。”
“你一具尸体掺杂在囚犯们的尸体中,看起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随着他的话语,一股煞气随之弥漫开来。
‘嘶!’
闻言,那被恐惧攫住的官差,当即道出了实情。
“我,我会说的!”
“说。”
“死······死囚中曾押解来一个被称为‘兼煞鬼’的恶徒。”
闻言,戴斗笠之人的嘴角微微上扬。
终于找到了。
找到了那家伙的踪迹。
看来为了寻找周边没有亲戚、又能够用钱收买的官差,耗费了不少时间。
戴斗笠之人对官差说道。
“然后呢?”
“在死刑执行的前一晚,禁狱里出了事。”
“出了事?”
“是的。”
“出了什么事?”
“不知是不是对‘镰杀鬼’怀有怨恨之人所为,昨晚他的头颅被砍下,已经死了。”
“······死了?”
“是的,但在那时,除了头颅,他的身体竟然凭空消失了。”
听到此言,戴斗笠之人的眼眸微微眯起。
竟有人突然闯入官府的禁狱,杀死了死囚。
然而那死囚除了头颅,身体却不见了?
这可不是能轻易忽略的事。
“可官府为何要对此事置之不理?”
“反,反正那人本就是个将要被处决的死囚,若是此事传扬出去,怕是······。”
“啊。”
戴斗笠之人挥了挥手。
已没有必要再听下去了。
负责此事的县令,其处境必定变得十分尴尬。
因此,他必定会对此事——有人闯入禁狱,做出那等事——守口如瓶。
反正这些信息对他而言,已没有任何意义。
重要的是,
‘并非取走了头颅,而是取走了身体。如此一来便是······。’
果然,这其中大有可疑之处。
如今,只要再调查研木剑庄,这些疑团便能水落石出。
就在这时,那吓得战战兢兢的官差小心翼翼地说道。
“那,那银钱,您只按原先说好的给就行,千万······。”
“啊。是说报酬吗?”
“是的。”
“嗯,该给的。”
“啊!”
官差的脸上露出了喜色。
他原本担心对方会赖账离开,如今看来是虚惊一场。
然而,
——噗嗤!
“呃!
黑色的剑贯穿了官差的脖颈。
随着临死前的惨叫,剑被拔出,摇摇晃晃的官差带着痛苦的表情,倒进了自己挖的坑中。
-噗通!
坑里积满了雨水和泥浆,转眼间,它们被染成了红色。
“就算是黄泉路上的盘缠吧。”
-叮!
戴斗笠之人弹了一枚银钱,落入坑中。
随后便离开了。
-哗啦啦啦啦!
雨势凶猛,几乎遮蔽了视线。
这简直就是一场暴雨。
有三个男子正在穿过这雨幕,向北行进。
他们是木景云、天地会本馆第三护卫队主摄春,以及副会主之子孟武药。
从前天开始的雨势,已经持续了三天。
在这场暴雨中,即使是武林的高手,行动也并非易事。
在最后方施展轻功的孟武药,瞥了一眼自己打了夹板的左臂。
感觉正慢慢恢复,手指也能正常活动了。
‘呼。’
然而,现在他对此却高兴不起来。
某种程度上,这就像是先下毒再给解药,断臂痊愈后,他不得不继续执行任务。
‘该死。’
或许,断了手臂反而更好。
那样的话,他就能回去把所有事实告诉他的父亲——副会主。
这家伙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可怕。
他不仅拥有非人的面貌,还掌握着武功之外的各种神秘技艺,这让他更加恐惧。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便是,
-唰!
戴在他右腕上的这条链条手镯。
[既然决定效忠,不如就戴上这链条,向我宣誓吧。]
当时他觉得有些不舒服,但又想不过是戴个手镯,能有什么问题,于是便暂时听从了那句话。
然而,宣誓之后,他才意识到。
他已经无法拒绝木景云的任何话语。
他曾想过中途尝试逃跑,但就在他萌生这个念头的一瞬间,链条便刺入血肉,险些让他失去了右臂。
因此,孟武药甚至连一丝不轨之心都无法生起。
现在,他简直就是这家伙的奴隶。
‘该死。’
他心中只剩下咒骂。
就在他这样在心中嘀咕抱怨,悲观地看待自己的处境时。
前方穿过暴雨前进的木景云和摄春,突然停了下来。
心中疑惑,他抬眼望向前方,
“啊!”
孟武药的口中发出一声夹杂着困惑的叹息。
事实正是如此,在他们前方,一条因暴雨而泛滥的河流赫然出现。
-哗啦啦啦!轰隆隆隆!
摄春语气为难地开口道。
“这……看来要渡过这条河可不容易。”
看着河水的流速,这已不是即使精通武功也能轻易泅渡的程度。
再说,这距离本就不是能靠游泳横渡的。
河流的规模虽不至于像长江那般广阔,若非暴雨导致河水泛滥,借艘小船或木筏本也能渡过。
然而现在,一旦被水流卷走,稍有不慎便可能发生意外。
“我们虽然担心雨势太大,但眼下要渡河恐怕很难。”
“确实如此。”
对摄春的话,木景云也点头表示同意。
在大自然的法则面前,即便是武林高手,也无非是血肉之躯。
“主上,我们还是先到那边的村庄歇息,等待雨停吧。”
摄春话音刚落,孟武药便插嘴道。
“喂,你这么快就忘了吗?”
“嗯?”
“这次任务最重要的就是按期抵达接头地点。哪怕耽误一天,按期到达接头地点也会变得非常困难。”
闻言,摄春叹了口气,说道。
“话是这么说,可你打算用什么办法渡过这条泛滥的河呢?”
洪水或河流泛滥并非人为,而是天灾。
这从一开始就不是人力所能解决的问题。
然而,
“……我们必须找到渡河的方法。”
孟武药的固执显而易见。
事实也确实如此,他们前往河南省安乐的期限只有十天。
一般人绝不可能在十天之内抵达,但对他们这些超绝顶以上的高手而言,如果除了最基本的休息之外,再勤奋地施展轻功赶路,那倒勉强可行。
“所以说,用什么办法?”
“嗯……那……”
-唰!
孟武药随即望向了河岸边不远处的村庄。
通常来说,居住在河畔村庄的人们,其主要营生都与河流相关。
一直凝视着那里的木景云开口道。
“我看到村口那边停泊着几艘小船。还有那边那艘船……”
一艘巨大的船只停泊在泛滥的河岸边。
那艘船的尺寸远超一般的渡船。
“看起来挺大的。那艘船的尺寸,是不是足以渡过这条河?”
“啊!或许可行!”
孟武药点头同意,说道。
暴雨导致水势如此湍急,小木筏或竹筏看起来根本无法渡过,但如果换成那样的大船,即使是顺着水流向下游漂移,似乎也能渡河。
然而,这里又有一个问题。
摄春提出了这一点。
“然而,主公。那种大小的船,如果没有船夫和船工,恐怕无法操控。”
若是普通的竹筏,即便不能像船夫那般娴熟,划桨也能渡过。
但那艘船,他们似乎难以凭自身力量操控。
归根结底,还是需要那艘船的主人——船夫的帮助。
“这种天气,不知道船主愿不愿意开船。”
“既然是为了赚钱才置办这样的船,如果船费给足,他自然会开的。”
“这个嘛……”
孟武药的话,让摄春意兴阑珊地回应道。
盘缠带得很充足,支付船费的钱绰绰有余。
然而,雨势太过凶猛,河水几近泛滥,水流湍急,运气不好船只就可能倾覆沉没。
“就算再爱钱,面对这种性命攸关的赌博,他会轻易去冒这个险吗?”
对于摄春的这个疑问,木景云微微一笑,说道。
“他会的。”
“嗯?”
主公为何如此确信?
他感到疑惑,
“比起拒绝而被人斩首,他会觉得开船更好,不是吗?”
“…………。”
木景云早已打算以威胁为前提让船主开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