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归来 (3)
一片漆黑,只有阴影笼罩的空间。
在那里,一个面部因烧伤而丑陋不堪的男子,盘腿而坐。
他就是那位向大公子罗律良自称律明的长老殿使者。
律明开口说道。
“出乎意料。好不容易查到秘密通路并做好了准备,结果却落空了。没想到她竟然会从正面进来。”
听了他的话,黑暗中传来一个嘶哑的老人声音。
“真是个狡猾的家伙。是提前察觉到了吗?”
“似乎不是。或许只是担心兔死狗烹罢了。”
“兔死狗烹?”
“是的,毕竟她是人质出身,是很好舍弃的棋子。但她既狡猾又谨慎。多亏了她,那老妇最终还是进了会议室。”
“那么,她去会主那里了吗?”
“那倒没有。”
“没有?”
“是的,出乎意料,她把马车驾到了暗宗。”
“暗宗?是去了那个家伙的师父那里吗?”
“是的。”
“那么,她就不是只听会主差遣的棋子了。”
“目前来看是这样。”
“也就是说······”
“可能与第三势力有关。比如说,那个拥有能将怨魂作为式神驱使的卓越方术实力的方士集团。”
“你是说那些曾将原杀阁主驱使成活尸的人吗?”
“是的。”
“听说他们能与你匹敌?”
“能反弹我的咒力的方士,并不多见。”
“嗯。”
“怎么办呢?本来,考虑到会主的事情以及不清楚第三势力渗透到何种程度,我没有理会。但那老妇既然来了这里,就不能再坐视不理了。”
对于律明的担忧,黑暗中的存在似乎表示同意,发出了低沉的呻吟声。
接着,他立刻说道。
“当务之急是那个老妇。那么,立刻去暗宗······”
“暗宗的事,请暂时搁置。”
“搁置?”
“虽然可能性不高,但这有可能是会主设下的陷阱。”
“会主?”
“现在那家伙……”
“各位长者难道不知吗?万一这是针对我们出手的陷阱,反倒可能招致反噬。”
“那该如何是好?”
“不如让他自己交出来?”
“自己?”
“就算不是,命刀王手中也有和那家伙一同在研木剑庄被挟持的人质,那是他的弟弟。”
“哦?”
律明意味深长地说道。
“不管是不是弃子,血脉的羁绊是很难摆脱的。”
“你眼前这位,才是真正的圣火灵主。”
!!!
圣火灵主此言一出,暗宗主幻夜仙震惊之余,双眼紧盯着木景云的脸庞,无法移开。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木景云,这个被认为背叛了教派的人,竟然是圣火灵主?
圣火灵主。
这个存在,不正是他们长久以来等待的火焰化身吗?
“现在究竟……”
“呃!”
幻夜仙方才还提醒要提防外部监视,此刻却因冲击过大,顾不得一切,呼唤着她说道。
“圣火灵主……这,当真是事实吗?”
“请注意礼仪。”
圣火灵主严厉的声音,让暗宗主幻夜仙的瞳孔颤抖起来。
接受圣火启示的她,绝不可能胡言乱语。
忽然,他脑海中许多念头一闪而过。
啊啊啊……
他那怪物般惊人的武威进步速度,以及这过人的聪慧,难道全都是因为他乃化身,天赋异禀吗?
幻夜仙紧盯着他看了许久,随即双膝跪地。
接着,他双臂在胸前交叉,双手按住双肩,行了拜火教之礼。
-咚!
他平日里总隐藏身份,处理奸细与情报之事,因此比任何人都多疑;然而矛盾的是,他对教派的忠义与信仰却也比任何人都深厚。
因此,他跪拜的眼瞳中,流露出复杂的感情。
甚至眼眶都泛红了。
夜仙教父……
看着他这般模样,圣火灵主的眼神反而复杂起来。
她回想起仅仅半个月前的情景。
灵剑山庄的客堂里,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那被称作能够降下启示的圣火令本身、已然破碎的宝珠碎片,圣火灵主和她的孙女芮宋雅都无法掩饰住内心的惊愕。
他们本来就因宝珠未被提及而感到疑惑。
谁能想到,那宝珠竟然会变成这样?
‘这,这可如何是好?’
圣火灵主思绪复杂起来。
读取启示的能力虽引来了无数敌人的威胁,但同时也起到了保护他们的作用。
然而,如果宝珠破碎,他们的作用也就形同虚设了。
圣火灵主心想,即便自己失去了能力,孙女芮宋雅也继承了那份力量,她希望能有此力量保护芮宋雅。
看到这一幕而感到惊慌的,并非只有她一人。
摄春见状,担忧地张开了口。
[主君……如果能降下预言启示的宝珠破碎了,那我们的任务……]
[倒也算不上失败。]
[嗯?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我们的任务?那是……]
他们接到的机密任务,是把圣火灵主从皇宫地下禁狱中解救出来。
如果只看任务本身,那显然没有失败。
然而,夺取圣火灵主的目的,显然是源于她能预测未来的神秘能力。
会主真的会接受这个结果吗?
他如此大费周章地将圣火灵主救出,显然与他自身的命运休戚相关。
于是摄春小心翼翼地说道。
[即使不至于被判为失败,但若任务未完全达成,他可能就不会遵守约定。如此一来,那第四弟子的位置可就泡汤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孟武药就开口了。
[区区一个位置,何必如此执着?]
[主君已达到与当代武林巅峰“六天”一较高下的境界。]
[等等,孟武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天地会原本奉行强者生存法则。但不知从何时起,天脉却像帝王般掌控着天地会。既然一个凌驾于天脉之上的存在已经诞生,又何必非要那样呢?]
因为负责情报部,他一向习惯于理性判断。
然而,摄春却对他的转变态度咂了咂舌。
想必他已经被木景云的存在及其强大所深深吸引了吧。
然而,
-啪!
孟武药当场单膝跪地,双手合十,行了一个礼。
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只见孟武药用恭敬的声音对木景云说道:
[并非只有天脉和地脉才有资格成为天地会的主人。]
[孟武药,你现在说什么······]
[月脉的后人能够重回天地会,绝非偶然。如果主君您愿君临天地会,我孟武药愿赴汤蹈火,竭尽犬马之劳,誓死追随。]
[月脉?]
闻言,摄春的眼睛猛地睁大。
他刚才说是月脉吗?
如果说是月脉,那不就是天地会前身天地月会的根基之一吗?
据他所知,因为某种事件,连其秘籍都消失了,后人也彻底断绝了。
可这是什么意思?
疑惑之际,孟武药开口说道。
[你,不,或许会中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主君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月脉后人。正因如此,命刀王才将他带了回来。]
孟武药是会主直属官的副馆主。
他从父亲副会主孟书天那里,清楚地知道正派的两名人质是如何被抓获的。
然而,他只是奉会主之命,对木景云是月脉后人一事守口如瓶罢了。
再说,即便月脉后人出现,到了现在又能如何呢?
但如今情况已然不同。
木景云那惊人的武威,足以再次树立三脉的法度……
就在那时。
-啪!
[不行!]
‘!?’
孟武药皱着眉,看向那个插话的人。
她正是圣火灵主。
突然插话也就罢了,竟还趴在地上,这是在做什么?
疑惑之际,她开口说道。
[连降下启示的宝珠都被摧毁了,圣火灵主的象征意义也荡然无存。教主已逝,我等存在都变得无色,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引领剩余教徒的,唯有被称作化身的公子。还请您······]
[给我闭嘴!你一个邪教集团,竟敢对主君指手画脚?]
孟武药打断了她的话,提高了嗓门。
虽然因任务将她从狱中救出,但他和其他中原人一样,对拜火教并无好感。
即便他如此呵斥,圣火灵主也未曾退缩。
[公子乃是真正的圣火灵主和化身。早已注定的命运,岂是你们能够随意改变的······]
[我既不是化身,也不是圣火灵主。而且命运并未注定。请不要擅自妄下定论。]
这时,一直默默听着的木景云开了口。
圣火灵主闻言,用困惑的眼神望向他。
孟武药以为木景云是在呵斥她那荒谬之言,不由得嗤笑一声,得意洋洋。
然而,
[我正想告诉大家我的目标是什么,这下正好。]
[目标?主君……您这是什么意思?]
对于他疑惑的反问,木景云微微一笑,答道。
[抹去天地会。]
‘!!!!!’
此言一出,众人皆露出震惊之色。
尤其是天地会出身的摄春和孟武药,更是如此。
他们本希望武功突飞猛进的木景云能掌控天地会的权力,治理天地会。
然而,从他口中说出的,却是完全出乎意料的抱负。
因此,他们怎能不感到困惑。
[主君……您说抹去天地会,那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君临此会,而是要与天地会本身为敌……]
[因为不太合我心意。]
[什么?]
[我是说天地会这个名字。不过别担心,我可不是要把那些愿意追随我的人也一并抹去。]
‘……怎么会这样。’
他们还以为是自己理解错了。
然而,要抹去天地会这话,竟是真的。
即使武威突飞猛进,天地会也是将现武林三分的庞大势力。
这话竟是真的,让他们说不出话来。
‘在天地会内卓然屹立,与抹去天地会本身,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这时圣火灵主颤抖着声音说道。
[公子。若这真是公子的意愿,请您收留这些可怜的教徒。若如此,他们必将为公子……]
[若是他们主动前来投靠,我自会接纳。但若他们归入我麾下,那便既非天地会,亦非拜火教。他们只需追随我即可。]
木景云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全身颤抖。
此话的深意昭然若揭。
这无异于他亲口宣示,将要走上霸道之路。
一条既非天地会,亦非拜火教的独立路线。
‘他这是要开创一个新世界吗?’
[你只需做一件事。将那些教徒,变为我而非拜火教能利用的棋子。]
这是他给自己下达的任务。
[证明你自己是有用的吧。]
这项课题带着冷酷的警告。
半个月来,圣火灵主陷入了无数烦恼之中。
木景云说得毫不在意,但他的决定无异于终结拜火教的存续本身。
如此终结长期存在的拜火教,是件令人悲伤的事情。
然而,他忽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拜火教这个名字,真的那么重要吗?
重要的是其中蕴含的精神和教义,以及他们的心性。
即使舍弃名字,追随木景云,也并非是舍弃那些。
因为木景云这个存在,本来就是火的化身,是他们得以存续的价值所在。
‘不必拘泥于名字。公子才是教义本身。’
自己余生要做的事情已经确定。
那便是,在木景云这个化身之下,重新振兴所有人都排斥的教派存在。
幻夜仙教父便是这个开始。
‘幻夜仙教父……一切都是为了教派。请理解。’
如果立刻要求追随化身而非教派,他们可能会无法理解或反抗,因此,自己的任务就是慢慢感化他们。
“公子。请接纳忠实的教徒幻夜仙教父。”
圣火灵主向木景云双手交叉合拢,恭敬地请求道。
就在这时。
-嗒嗒嗒嗒嗒!
传来了有人急促奔跑的声音。
紧接着,一名暗宗的武士气喘吁吁地穿过后院的殿阁跑来,然后猛地停住。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名武士本是前来传递消息的,但看到后院各处倒下的暗宗武士们,不禁感到惊愕。
这时,暗宗主幻夜仙猛地站起身,说道。
“出什么事了?”
“宗主……这……”
“这里不用管,先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可,可是……”
“客人来了。”
这时,木景云望着殿阁的方向说道。
“客人?”
-轰隆隆!
这时,只见殿阁之外,一群团体蜂拥而至。
其中,走在最前面那人尤其引人注目,他身材比命刀王还要魁梧得多,是个肌肉虬结的中年男子,肩上扛着一柄巨斧。
暗宗主幻夜仙见状,眉头微蹙,低声自语。
“破斧王?”
他正是天地会高阶干部五王之一,同时也是获得八星称号的绝世高手,破斧王扈泰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