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剑 (6)
“老夫在此向您求饶。您想要的一切，老夫都会去做，请您务必施以慈悲。”
‘!!!’
瞬间，一片寂静笼罩开来。
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极大的震惊，望着庄主欧千武。
怎会发生这样的事？
被誉为剑之圣地的灵剑山庄庄主，同时也是现武林巅峰之一的六天之一，他不仅自断一臂，甚至还跪了下来。
‘······这不对劲。’
‘当真是因为次子吗？’
‘这不就等同于宣告失败了吗？’
到了那时，灵剑山庄的剑手们，甚至宾客们，都开始对此感到疑惑不解。
就算儿子再怎么珍贵，一个被称为武人巅峰的人物，如此轻易地抛弃颜面，也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
难道他认为，无论做出何种选择，都无济于事了吗？
就在所有人因震惊而哑口无言之际。
-啪！
此时，幼子欧延寿急忙走上前来，俯身说道。
“圣火的主人啊。我也如此向您祈求。请您务必施以慈悲！”
“公子！”
欧延寿此举，引得灵剑山庄的剑手们怒声呵斥。
庄主在宾客面前表现出那般姿态已令人窒息，他这又是在做什么？
然而，不止他一人如此。
-啪！
少庄主欧雄凰也来到他的身旁，跪下磕头。
接着，他以悲壮的声音说道。
“如果阁下怒气难消，在下作为本庄的继承人，愿在众人面前献上此头。请阁下务必大发慈悲，就此作罢。”
“什么？”
“连少庄主也如此？”
围观之人无不感到窒息。
被誉为论剑天下第一的庄主欧千武及其一家，为何要如此忍辱负重，对那人卑躬屈膝？
他们身为剑手，心中引以为傲，更因庄主的剑术被奉为天下第一，才将此处誉为剑之圣地，汇聚于此。
尊敬之人竟自甘受辱，这让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不，是绝不能容忍。
-铿！ 锵！
宾客们也纷纷拔出了剑。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喊道。
“庄主！若您是为了不让您的公子和在场之人牺牲才如此，那就请住手吧。我们也是武人，随时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没错！只要庄主您一声令下，我们都会追随您。”
“请不要在敌人面前表现出软弱！”
“正是！让我们成为庄主的助力吧！”
“大家别光看着了，快帮助欧庄主，用我们自己的双手守卫剑谷！”
“哇啊啊啊啊啊！！！”
愤怒到愤气冲天的剑手和宾客们士气高昂，齐声呐喊。
看着他们这番模样，稍远处观望的、被正义盟派来的调查官慕容学也禁不住激动地说道。
“师太。我们是不是也该帮把手？”
听到他的话，恒山派的定明师太脸色凝重地开口了。
“……这似乎不是帮把手就能解决的问题。”
“您这是什么意思？欧庄主被那拜火教教徒拿儿子当人质戏弄，难道我们就这样袖手旁观吗？”
“阿弥陀佛。慕容施主当真不明白欧庄主为何如此吗？”
“嗯？”
“欧庄主并非因为公子和宾客们才这么做的。”
“那您是什么意思？”
“……贫僧虽希望自己的判断有误，但看来欧庄主是认为，即便与那人交手，也毫无胜算。”
‘！？’
闻言，慕容学的眼睛瞪大了。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现武林中被称为顶峰的六天之一的欧庄主，竟然在与一个闻所未闻的后辈交手前就预感到失败，从而低下了头吗？
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
就算那人再强，也不可能比剑道达到剑极境界的欧庄主强出太多。
如此一来，他本应为了维护自己的名誉而拼死一战才是。
就算再强，像欧庄主这样的高手，为了自己的名誉，难道不应该拼命一战吗？
身为武人的尊严，究竟去哪儿了？
‘看来有不少人感到失望啊。’
智外背着手，像是看别人的事一样旁观着局势，心里暗自咋舌。
最终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原以为凭借他的名声和中原人的敬畏之心，这种事不会发生，可它还是发生了。
‘欧千武，你终究不过是个匠人罢了。’
欧千武的武功达到了众人公认的境界。
论剑术，能被称作接近天下第一，那几乎就是最强了吧？
确实如此。
然而，智外在这里长久以来，经历过庄主欧千武，他认为欧千武身上有两点致命的不足。
其中之一就是，
‘缺乏实战经验。’
欧千武可以说是在现武林被称作顶尖高手的六天八星之中，实战经验最少的一个。
灵剑山庄更像是一个不属于正邪的中立门派。
原因是他们长期以来，更注重作为匠人而非武人的活动。
因此，他们从未与其它门派为敌或发生过战斗。
‘充其量也就是与剑谷宾客的比武或论剑罢了。’
从先代起，他们一点点地通过无数剑手的秘技和剑招来提升感悟，所以在比武或论剑中，自然会显得格外强大。
然而，真正拼上性命战斗的情况，却一次也没有。
尽管如此，欧庄主之所以能被称为六天之一，是因为同为六天之一、正义盟盟主的郑玄文，在与欧庄主论剑后，承认他已达到剑极之境。
因此，武林人将他视为六天中的一员。
但是，
‘他却缺乏身为武人的尊严。’
武人并非只擅长理论。
他们习武是为了保护自身，与他人战斗。
更进一步说，斩杀敌人才是武人。
灵剑山庄庄主欧千武，不，欧家一族作为匠人，虽然使命感和自豪感都很强烈，却全无与人交战的战意。
既然没有战意，自然也不可能有作为武人的自豪感。
‘唉。欧庄主。终究是暴露了极限吗？’
智外叹息着，流露出失望之色。
虽然他隐约感觉到欧千武缺乏战意，但当陷入极限境地时，这一点被证实了。
‘不过是个半吊子罢了。’
智外摇了摇头，目光从庄主欧千武身上移开。
虽说他长时间留在这里是为了挫败剑道剑极，这时间倒也不算虚度，但对于暴露了自身极限的欧千武，他再也没有兴趣了。
不，他再也没有理由抱有兴趣了。
更何况，一个足以激起他战意的对手已经出现了。
-唰！
他的视线自然而然地投向了木景云。
木景云看了一眼俯卧在地上的庄主欧千武和他的两个儿子，然后不屑地嗤笑一声，说道。
“看来后面的人，都希望庄主与我一战呢。”
闻言，庄主欧千武抬起头，开口说道。
“本庄的门人和宾客们，请不要再插手了。这是老夫与在座这位公子之间必须解决的事情。”
“庄主！您怎能这么说？”
“我等已做好以命相搏的准备······”
“喝！”
在他洪亮的喝声中，剑手们和宾客们都惊慌失措地闭上了嘴。
待他们安静下来，庄主欧千武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继续说道。
“峭壁上的那把剑，连老夫都无法触及。你们连那把剑都未能看清，又怎能以性命相搏？休要再干预了。”
“······。”
面对他如此坚决的意志，剑手们和宾客们都沉默了。
庄主都已说到这个份上，他们自然更难插手，但他们的眼中却流露出失望之色。
他们之所以聚集在此，全是因为对他抱有敬意。
即使实力不足，只要他带领，他们也都有舍命一战的意志。
然而，他们最终抛弃了武人的尊严，自行选择了屈辱和失败，这让他们的意志也彻底瓦解了。
欧千武庄主无视了这些人，再次低头说道。
“贵客，不，公子您说什么，我都照办。求您开恩。”
‘啊……’
木景云看着那个彻底放低姿态的人，不禁咂了咂嘴。
他本来对这种“自断一臂”的场面颇感兴趣，想看看对方这次会如何应对，于是步步紧逼，没想到事态的发展出乎意料，与他所设想的画面截然不同，所以他便失去了兴趣。
这既不属于武人的自尊心，也不属于对子女的父爱。
-现在打算怎么办？
这时，青灵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于是，木景云耸了耸肩。
-还能怎么办？适可而止呗。
-既然要适可而止，为何又步步紧逼？
-这个嘛。为了消除后患，也需要做得彻底一点……再说，即便知道了武威的差距，对于达到这种境界的人，我很好奇他会如何应对。
-……和那个刀客打还不够吗？
-和真正的六天较量一番，我才能知道自己达到了什么程度。
-哈？
青灵简直气结。
在现武林的顶尖高手六天面前，还想弄清自己究竟到了什么程度，恐怕这世上只有这小子了。
像他这样无比谨慎的人，之所以会如此大胆行事，恐怕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实力已经有了相当的自信。
‘……时机成熟了。’
青灵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内心却渐渐高昂起来。
她原本以为，就算木景云那家伙天赋异禀，要复仇至少也得十年时间。
然而，这个怪物般的家伙却将这个时间缩短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
仅仅半年时间，他便达到了与六天不相上下，甚至更强的境界。
‘现在的话，或许能行。’
天地会内部已经建立了相当的势力，而他在外面收服的手下也绝非等闲之辈。
如今，她所期待的复仇或许真的能够实现了。
不，如果是这小子，他能做到。
‘快了。’
她内心压抑不住兴奋。
这时，木景云收回了原本要撕裂次子欧雄成舌头的真气。
真气一收，欧雄成便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呃……”
“快止血吧。他可能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闻言，少庄主欧雄凰冲向倒地的欧雄成，按住他的止血点，然后匆忙撕下衣布，包扎他手臂上的伤口。
看到欧雄成总算保住了一条命，庄主欧千武不禁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儿子终究是儿子。
木景云对他说。
“您说无论什么都能做，那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
闻言，庄主欧千武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他对木景云心生极度的恐惧，几乎等同于投降了，听他这么一说，欧千武便开始害怕他会提出什么要求。
“……老夫能做到的，无论什么都会去做。”
他不能答应砍掉手臂之类的要求，因此划定了一条界限。
意思是让对方提出至少能接受的要求。
“能做到的事啊……那应该没什么难的吧。”
“若您是想要铸剑，我可以为您打造一柄最适合您的绝世名剑……”
“不了。有这把剑就够了。”
木景云用手掌轻拍了拍腰间挂着的两柄妖剑，若无其事地说道。
“那么，庄主和灵剑山庄向我宣誓效忠吧。”
‘！！！！！！！’
一瞬间，所有人都怀疑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