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魔兽 (4)
“嘶嘶嘶！该死的方士！还不快给我回来！”
-轰隆！轰隆隆隆！
木景云穿透墙壁消失在另一边后，怒不可遏的魔兽猰貐开始用蹄子不停地砸向地面，大肆闹腾。
地面破碎，猰貐狂暴地横冲直撞，套在它四条腿上的拘束具——也可以算法器的一部分——自动收紧，试图让它冷静下来。
通常，当猰貐如此狂暴时，降魔僧会念诵降魔真言来压制魔兽猰貐的妖性，使其入睡。
然而，巧合的是，降魔阁主为了不让降魔僧们听到木景云念诵方术的咒语，暂时让他们离开了岗位，这成为了祸根。
-咔嚓！
拘束具最终没能抵挡住狂暴的魔兽猰貐的力量，终于断裂了。
前腿的拘束具断裂后，魔兽猰貐压抑不住内心的狂喜。
“嘶嘶！这该死的东西终于断了。”
前腿断了，切断后腿更是轻而易举。
最终，后腿的拘束具也在几番踢打下断裂了。
-喀拉！
当束缚着四条腿的拘束具消失后，魔兽猰貐立刻冲向铁门，想要冲出洞穴。
-轰隆隆！
铁门上刻有镀金的降魔真言，但猰貐的力量实在太强，仅仅一次撞击，铁门就向外凹陷了。
因此，在外面等待木景云的降魔阁主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
“德水，你立刻去旁边的空洞，把所有的降魔僧都叫过来。”
“啊，知道了！”
降魔僧德水跑开后，降魔阁主提升法力，开始对着铁门念诵降魔真言。
“唵 娑摩尼 娑摩尼 吽 阿利汉那 阿利汉那 吽 阿利汉那 婆那耶 吽 婆那耶 吽 婆阿梵 婆阿罗 吽 婆咤。”
与此同时。
戒律院主大德大师带着戒律院的僧侣们，朝着少林寺的入口走去。
中原所有寺庙中规模最大的少林寺，其占地面积过于广阔，因此前往那里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此外，少林寺坐落在嵩山半山腰，各殿宇之间的距离也很远。
步行前往的话，从罗汉阁出发将近两刻钟的路程，但由于大德大师以适当的速度施展轻功，不到半刻钟便抵达了入口。
少林寺的入口处，身披铠甲的武装军官和上百名士兵映入眼帘。
大德大师向那看似军官代表、蓄着长须的将领合掌行礼。
“阿弥陀佛。贫僧乃少林戒律院主大德大师。敢问皇宫的官人们，为何驾临这等寒陋之地？”
“戒律院主？那也算少林寺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面对军官傲慢的语气，那些正合掌而立的戒律院年轻僧侣们不禁皱起了眉头。
即使当今皇宫奉行儒者之道，少林寺毕竟是座历史悠久的古刹，又因与初代皇帝——太祖结缘，世世代代都曾担任国师一职，理应受到优待。
然而，这位军官的态度却完全不是如此。
“本官乃侍卫部令姜学。少林寺与太祖陛下有旧，本官出于尊重，未曾强行闯入，然则，有情报称大逆罪人就藏匿于此少林寺中。”
“阿弥陀佛。大逆罪人？此话从何说起？”
闻听大德大师此言，侍卫部令姜学嗤笑一声，说道。
“装傻充愣也无济于事。你可知道，本官已从附近数人那里得知，有巨大的怪鸟坠落到少林寺的消息？”
“嗬嗬。皇宫的军官大人，您可真是让贫僧为难啊。这里不过是出家僧侣们修习佛道的地方罢了。”
“不过是修习佛道的地方？哈！一个被誉为天下武学正宗的门派，竟能说出这等话来。”
“阿弥陀佛。”
大德大师只是合掌，口诵念佛。
于是，侍卫部令姜学皱起眉头，提高声调说道。
“难道少林寺想庇护那些从皇宫地下禁狱里将囚犯劫狱而出的大逆罪人不成？
“如果真是那样，即便这座寺庙与太祖陛下渊源再深，也只能强制进入搜查了。”
年轻的戒律院僧侣们闻言齐声反驳。
“不，这是什么无礼行径？！”
“强制镇压？！哪怕是官人，又怎能对供奉佛祖的……”
“够了！”
然而，戒律院主大德大师一声呵斥，喝止了他们，让他们闭了嘴。
随后，他合掌躬身，柔声对侍卫部令姜学说道，仿佛对此毫无不满。
“阿弥陀佛。少林虽是修习佛道之地，又怎会庇护大逆罪人？请军官消除误解。”
“误解？那就立刻把大逆罪人带到这里来。如果那样，我们就不会强制搜查少林了。”
“阿弥陀佛。”
面对侍卫部令姜学的话，戒律院主大德大师仿佛很为难地念了声佛号。
然而，他表面上虽然如此，内心却并非如此。
反倒因为所求之事达成而感到庆幸。
- 众生？众生？
青灵呼唤着望着墙壁、目光呆滞的木景云。
她本以为出了什么问题，但当她察觉到木景云的视线正牢牢地固定在面壁洞的石壁上时，便停止了呼唤。
‘难道说，他竟然在那么短的瞬间就陷入了心象之中？’
眼下这现象，与陷入心象时无异。
然而他既没有开启鬼眼，也没有深入专注于口诀，这已是继石碑之后，他第二次毫无征兆地陷入心象了。
青灵见此，感到十分奇妙。
这小子的专注力虽比她生前更强，但如此接连不断地顿悟，实乃非同寻常之现象。
即便此处乃是正宗武学的发源地少林，亦是如此。
‘难道……’
就在那时。
闭着眼睛的木景云头顶，正升腾起五彩的光芒。
‘啊啊啊！’
青灵见状，再也无法掩饰内心的兴奋。
‘用不存在的手臂抓住……’
原本不可能的举动，竟然真的变成了可能。
甚至水是向下流动的，本应以承托而非握持的概念去应对，他却连水都握住了。
这所有的一切，都无异于以“意志”化“无”为“有”。
强大的意志使这一切皆成为可能。
‘意志……’
由此，木景云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大彻大悟。
那一个简单的动作所蕴含的诸多道理，搅乱了他的思绪，并逐渐将其一一理清。
同样，此前他只隐约感受到的“气”之理解，也随之豁然开朗。
“气”终究并非遥不可及。
存在的一切皆是“气”，而“气”最终也即是存在的一切。
‘原来如此。’
如今，他似乎已然确切地明白了“气”究竟为何物。
这当真是一件奇妙之事。
仅仅是目睹这一过程，便使他此前所有的滞碍之处豁然贯通。
‘这当真是位奇人吗？’
- 沙沙！
就在这时，木景云看到那位正凝视着石壁的修行者，将头上披着的袈裟下摆拉了下来。
露出了他那与中原人截然不同的黝黑皮肤和蓬松胡须。
看到这一幕的瞬间，木景云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难道说？’
好奇心油然而生的木景云，正欲上前看清他的面容。
此时，那放下袈裟的人开口了。
[若已有所得，便回到你该去之处吧。]
‘！？’
瞬间，木景云的身形猛地一顿。
他此前一直确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景象都只是在“心象”之中。
然而，那凝视着石壁的修行者，却仿佛察觉到了他的存在，开了口。
面对此番诡异，木景云正欲上前看清他的面容，就在那一刻，
- 沙沙沙！
飞雪飘舞的洞穴，瞬间恢复了原样。
洞穴变得一片寂静，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地上积水，木景云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曾经历过无数次“心象”，但从未有哪次像这次这般，如此生动，如此身临其境。
更何况，最后那句话至今仍无法忘怀。
‘……不过是窥探了一下而已。’
为什么最后那句话听起来不像是在对那个自断一臂的修行僧说，反倒像是对我说的呢？
总觉得有些困惑。
就在这时，青灵的声音传入了木景云的耳中。
-众生！
听到她有些激动兴奋的声音，木景云疑惑地回应道。
“怎么了？”
-……我开门见山地问你。你是否打破了那道壁障？
她曾亲眼目睹，木景云沉浸于心象之时，头顶升起五色光芒，笼罩全身。
因此，她对此已是深信不疑。
面对她的疑问，木景云耸了耸肩，正要开口回答。
“青灵所说的壁障是……”
-轰隆隆隆隆！
那一瞬间，整个洞穴剧烈摇晃，天花板裂开，碎石纷纷落下。
木景云闻声从面壁洞的石壁旁转过头，望向自己滑落下来的那个洞口。
在那里，伴随着凶残的妖性，尖叫声此起彼伏。
“唵 娑摩尼 娑摩尼 吽 阿梨诃纳 阿梨诃纳 吽……”
-咔嚓！
猰貐这只魔兽，直接将一名挥舞着法器金刚杵、口诵降魔真言的降魔僧，连同上半身一起撕咬了下来。
猰貐嘎吱作响地咀嚼着撕扯下来的上半身，那番景象让一名降魔僧勃然大怒，失去理智地冲了上去。
“德——水——！”
-咔嚓！
然而，那名降魔僧很快就被踩踏，面目全非，甚至难以辨认其形体。瞬息之间，已有五名降魔僧丧命，余下降魔僧的眼神早已被恐惧和惊慌所浸染。
魔兽猰貐似乎感受到了这一点，发出了一声充满喜悦的咆哮。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对于魑魅魍魉而言，人类的阴性情感，即恐惧或害怕，无异于养分。
吞食那种状态下的人类，才是极上的美味。
‘叽叽！太棒了。再！再恐惧一点！’
魔兽猰貐打算将它被囚禁九十九天所遭受的一切，悉数奉还。
当然，他没想过与整个少林为敌。
他的目的只是杀了这些该死的降魔僧，泄愤之后便离开少林。
‘可惜未能杀死那家伙。’
如果能让那个受到怪物狐狸庇护的家伙死在这里，那这些秃驴和青灵打起来的有趣景象就会上演，真是太可惜了。
所以，为了稍稍弥补这份遗憾，我得在极其残忍地杀死这些秃驴之后，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直射向魔兽猰貐赤红的眼眸。
猰貐随即低下了头。
- 轰！
飞来的正是蕴含着法力的金刚杵。
扔出金刚杵之人，正是降魔阁主。
仅从他那浸染着鲜血的袈裟就能看出，他的伤势相当严重。
“哈啊……哈啊……大家都打起精神来。援兵到来之前，必须把那个妖物困住在这里！”
听到他的这声呐喊，一些降魔僧们咬紧牙关，再次紧握住金刚杵。
看到这一幕，魔兽猰貐嗤笑出声。
一个奄奄一息的家伙，为了重振死气拼尽全力挣扎的样子，看来这头领果然不愧是头领啊。
‘那么，只要杀了你这个老家伙，这些秃驴们也就束手无策了吧！’
- 砰！
随即，魔兽猰貐猛地一蹬地面，向着身负重伤的降魔阁主冲了过去。
对此感到震惊的一些降魔僧们，一同向着它掷出金刚杵。
- 呯呯呯呯呯！
然而，连一百多名降魔僧围攻之下都难以轻易制服的魔兽猰貐，仅仅靠掷出五枚金刚杵，根本不可能阻拦住。
于是，降魔阁主亲自提升法力，试图与它对抗。
“唵 娑嘛呢 娑嘛呢 吽 阿利……咳咳。”
正在念诵降魔真言的降魔阁主，随即猛地吐出一大口血。
刹那间，降魔阁主的眼中浮现出虚无和绝望。
他一生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都在作为一名降魔僧侣修行，然而结局竟是死在妖物手中，这真是何等荒诞。
这一切难道最终都是业报吗？
看着那渐渐逼近的魔兽猰貐，降魔阁主随即闭上了双眼。
即便虚妄又如何？如果这就是死亡，又能怎样呢？
他心里默念着念佛。
‘阿弥陀……’
- 轰隆隆！
就在那一瞬间，震耳欲聋的巨响传入耳中，降魔阁主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睛。
‘!!!’
在他的眼中，一幕惊人的景象正在上演。
魔兽猰貐的头颅被压得半陷在地，将地面都砸碎了，而其头顶上，有个人嘴角微扬，正站在那里。
“施主？”
他正是木景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