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盘根错节 (4)
陆千户苏艺琳和旧血教的六血星谭白河正在进行漫长对话。
蒙面锦衣卫马罗贤，此前曾担忧协助木景云劫走地下禁狱囚犯一事会引发事端，此刻见状只觉万幸，便在一旁静静观察。
默不作声的马罗贤，其视线不知从何时起，已不再停留在苏艺琳和谭白河身上，而是转向了另一个人。
那人是一名身着囚服的老妇，圣火灵主。
他最初对圣火灵主产生兴趣，是因其年迈的缘故。
‘……如此年迈之人，怎会被囚禁在无间禁狱里？’
听说无间禁狱只关押最恶劣的重罪犯。
听说被关押在那里的人，几乎都是大逆罪人或是达到了无法控制的程度，但这老妇却有些奇怪。
那是因为她没有任何修炼内功的痕迹。
要说她隐藏了武功，可她的步履甚至与常人无异。
‘她究竟犯了什么罪？’
还有，木景云为何要带她出来？
就在他心生疑惑之际，马罗贤凝视着圣火灵主的脸庞，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起初，仅仅是出于对那人身份的好奇。
然而，她的脸庞却诡异地有些眼熟。
‘奇怪。’
自己可曾与被关押在地下禁狱无间禁狱的囚犯有过照面？
不仅陆千户苏艺琳，他自己也从未被调派到四扇部过。
可为何这张脸如此眼熟呢？
马罗贤凝视良久，双眼眯成了一道细缝，如针般锐利。
‘我肯定见过。’
虽然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记忆模糊，但他确实见过那个老妇。
马罗贤原本不以为意，打算就此作罢，可他的瞳孔骤然一缩，目光再也无法从圣火灵主身上移开。
马罗贤竭力想要将她回想起来。
他本能地觉得，绝不能就此错过。
被一股非要记住不可的强迫观念所占据，他甚至听不见苏艺琳和谭白河之间的对话。
就在这时，
- 唰！
圣火灵主似乎察觉到了那道灼热的视线，无意识地看向了马罗贤。
圣火灵主与马罗贤四目相对，她感到疑惑，不知为何会这样。
她原本就因为对方身穿锦衣卫服饰而本能地回避着目光，如今被那样直勾勾地盯着，自然感到不安。
然而，
‘嗯？’
圣火灵主的眼睛也同样眯了起来。
她这才发现，从面具缝隙中露出的，竟是一双碧眼。
圣火灵主见状，禁不住震惊。
她身不由己地晃动了一下身体，小声地喃喃自语道。
“迈耶拉祭司长？”
然而，以马罗贤的高手身份，怎会听不到这声音。
‘迈耶拉祭司长？’
听到此话的瞬间，马罗贤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正全神贯注地回想那张熟悉的面孔，脑海中尘封的记忆渐渐浮现。
那是马罗贤的幼年时期。
马罗贤站在母亲身旁，望着一个正忙着整理行李、准备出门的人。
他与混血的马罗贤不同，拥有一头金色头发和碧眼，是个纯粹的西域人。
那位西域人，穿着并非西域风格而是中原式服饰，随即走上前拥抱了母亲，然后抚摸着马罗贤的头。
[我的孩子]
说完那句话，西域人转过身，朝门口走去。
门前站着一位姿态优雅的中年女子，她手持一根镶嵌着蓝色玉珠的拐杖。
这中年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一位老妇。
他似乎明白了为何这张脸庞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是谁了。
那时他年幼，而她的面容又太过憔悴，布满皱纹，所以他才想不起来。
西域人有些口齿不清地对老妇说道。
[您久等了吧。]
[不，迈耶拉祭司长。]
[现在走吧。]
[感谢您。若本土的母教迈耶拉祭司长能亲自前往，这将对本教的教徒们是巨大的帮助。]
听到她这番话，西域人脸上浮现出奇怪的表情。
那表情充满了苦涩。
仿佛他将要去一个无法回头的地方。
那张苦涩的脸，是马罗贤最后一次见到的西域人面孔。
‘······父亲。’
那西域人，正是马罗贤的父亲。
不祥之兆，难道总是应验吗？
他的父亲离开时，曾约定会再回来。
却终究未能归来。
回来的，只是父亲随身携带的几件遗物，而母亲在听到讣告后，因无法承受悲伤，郁郁寡欢，最终撒手人寰。
-咯吱！
如今，一切都记忆起来了。
母亲拉着他，说不祥，求他不要离开。
犹豫不决的父亲。
还有那个为了带走父亲而劝说他的老妪。
-紧握！
马罗贤紧握的拳头，指甲深陷煞中。
瞬间，怒火中烧。
如果那个老妪没有出现，没有带走那可恨的父亲，母亲就不会郁郁寡欢而死，他也不会因为是混血儿而被奴隶商人贩卖多年。
‘这贱人！’
然而，那个老妪却从未在他们面前出现过。
尽管那老妪曾喋喋不休地说，因为父亲是本土母教的祭司长，所以她亲自前来接他，但实际上，传递讣告的却是一个闻所未闻的基层教徒。
于是，马罗贤再也无法抑制怒火，走向圣火灵主。
‘这个人？’
圣火灵主瞬间后退了一步。
她在看到马罗贤的碧眼时，立刻想起了某个人。
可是那个人已经死了。
而且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么，这是她不认识的某个人，但当她看到那灼灼燃烧的目光时，她凭直觉便知那是怒火。
-踱步！
面对那沉默地走近的身影，圣火灵主的眼神动摇了。
起初，她不明白这股怒火从何而来。
但当马罗贤迈出两步走来时，她脑海中掠过一个人的身影。
那是，
‘难道是？’
正是在迈耶拉祭司长家中见到的那个混血少年。
因为是与中原人混血，所以头发是黑色的，但拥有异域风情的外貌，以及一双与父亲一模一样的碧眼。
瞬间，圣火灵主被震惊所笼罩。
那个少年如果还活着，恐怕也已长大成人了。
‘怎会发生这种事……’
真的还活着吗？
再次去到那里时，已空无一人。
即便想找人询问，因其住在深山之中，连他们的行踪都无从打探。
于是圣火灵主向走来的马罗贤开口道。
“你莫非是——”
就在那时。
-唰唰唰唰唰唰唰！
木景云突然施展起剑招。
那剑招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其剑路中所蕴含的雄浑气势是如此磅礴，以至于所有人的目光都为之夺去。
那剑招仿佛让人联想到满月，其轨迹并不复杂，却蕴含着深奥的剑意。
‘……哈！’
即便被愤怒所笼罩的马罗贤也无法将目光从那里移开。
作为一名武人，看着此刻木景云所施展的剑招，却假装视若无睹，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
‘在看似简单的招式中怎能蕴含如此复杂的意境？’
有此想法的并非只有马罗贤一人。
就连深知木景云所施展剑法的苏艺琳和六血星谭白河口中也发出了惊叹。
如此凝视着剑招的苏艺琳双眼猛然睁大。
原因在于木景云所施展的无月空剑与她所知的完全不同。
‘不同。’
剑式的轨迹不同了。
原本剑招中那些不必要的剑路都消失了，而原有的剑路每一招每一式都彻底专注于杀死对手。
然而木景云所施展的无月空剑的剑招，甚至连原有剑路的框架都已挣脱。
-簌簌！
凝视着这一切的苏艺琳双颊上泪水簌簌而下。
那是一种令人心潮澎湃的剑路。
它挣脱了原有招式的框架，剑路自由流畅地运行，却依旧未脱离无月空剑的范畴。
‘竟是真的吗？’
六血星谭白河张大了嘴巴，咋舌不已。
此刻木景云所施展的剑招，简直近乎完美。
以往从长者那里见到的剑，仅是充满了杀意，而现在这剑，则可说是自由本身。
‘没错。是长者的剑。’
即便形式不同，剑意也无法改变。
只是令人惊讶的是，即使在当时，那也被称为中原五大剑法之一的无月空剑。
这样的剑法竟能进化到如此地步。
长者果然是世间罕有的天才。
- 噗通！
这时，有人扑通一声坐倒在地。
那人正是戴着面具的锦衣卫马罗贤。
马罗贤死死盯着木景云的剑，仿佛获得了某种顿悟，随即闭上双眼，进入冥想。
‘哈？这小子倒有意思。’
他真是个运气不错的家伙。
此刻木景云所展现的剑，已接近超越超绝顶的剑极境界。
如果看了这剑都没有任何顿悟，那只能说武才太差了。
谭白河看向苏艺琳。
只见她脸上泛着红晕，双眼紧盯着剑招，显然也获得了顿悟。
‘……果然不愧是那位大人的血脉后裔啊。’
谭白河曾与苏艺琳短暂交手。
她的武威，即使与自己这个修炼武功多年的人相比，也丝毫不逊色。
不，甚至难以估量其极限。
然而即便如此，她竟又在此处获得新的顿悟。
果然是卓越的武才。
血脉果然无法作假。
- 唰！
就在这时，木景云停下了正在施展的剑招。
因为仅仅是为了证明他曾与长者相遇，所以没有必要将所有招式全部施展。
木景云中途停下剑招，苏艺琳的眼中充满了遗憾。
‘啊……’
也难怪她如此，那正是她即将抓住什么，却又差之毫厘的关键时刻。
这并非小小的顿悟，而是能让她迈向更高境界的巨大契机。
然而木景云停下剑招，她即将触及那契机，沉浸于心象的进程也随之停止了。
因此，她只能带着遗憾咂了咂嘴。
木景云对她说道。
“如您所见，我确实受过长者的教诲。
“苏陆千户所认识的那位长者，是不是……。”
“等等……。你刚才说，你得到了他的指点吗？”
“是的。”
“他亲自指点的木公子吗？”
“嗯，差不多吧。”
托他的福，我甚至能够自行创出魔剑功。
然而，木景云的这个回答让苏艺琳和谭白河都惊讶地对视了一眼。
接着，她俩很快便……
-咚!
六血星谭白河突然向木景云单膝跪下，双手抱拳，行了个抱拳之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