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匠人 (3)
木景云的身影突然消失,所有屠夫都愣住了。
当然,作为木景云同伴的先遣队和后援队,知道他施展了非常快的轻功,因此感到是另一种震惊。
接着,先遣队的首领甘阳,神色为难地看向后援队的孟武药和摄春,小声说道。
“难道不该劝阻木公子吗?”
“劝阻?要怎么劝阻?”
话还没说出口,他就消失了。
凭什么手段去劝阻?
“既然面具制作已经泡汤,要是再与锦衣卫发生摩擦,计划可能会更加受阻。”
反正匠主的手臂已经断了,甘阳认为人皮面具的制作已经泡汤了。
在这种情况下,要是再与锦衣卫发生冲突,事情闹大了,那么潜入皇宫本身都可能变得困难。
听了他的话,摄春像是让他别担心似的说道。
“先等等看吧。主君并非是那种思虑不周之人。至于面具制作……”
摄春迟疑着,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他本想说,只要主君木景云能找到匠主那两只断手,他就能用神秘的方术将其接回,可又觉得他们未必会轻易相信。
毕竟,断裂的手臂能接回去这种事,本来就令人难以置信。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气喘吁吁地跑进了房间。
“呼呼!不、不好了!”
“莫兄!”
胡子男认出他,喊了一声莫兄。
于是,那被称为莫兄之人,像是感到歉疚般,哽咽着对屠夫们说道。
“小、宋雅小姐被锦衣卫以妨碍公务的罪名抓走了。”
“什、什么?妨碍公务?”
“不是吧。莫兄你就是这样眼睁睁地看着?”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屠夫们既是困惑,又是愤慨。
就在这时,
“这些该死的混蛋!”
-啪!
胡子男一脸怒容,从房间墙上抽出了一把屠刀。
胡子男一副恨不得立刻冲出去的架势。
就在这时,有人呵斥了他。
“住手!”
那个正要冲出去的胡子男皱着眉停了下来。
阻止他的人,正是匠主。
匠主艰难地站起身,说道。
“哈……哈……连你都出去,又能怎么样呢?”
“可宋雅她……”
“你还想把事情闹大吗?!”
呵斥了那人之后,匠主随即看向摄春和他的同伴们,说道。
“哈……哈……各位都是武林人士吧?”
在他说完这些后,先遣队的领头人甘阳点了点头,答道:
“正是。但是庄主……您失血过多,还是先别勉强,坐着歇会儿吧……”
-咚!
他话还没说完,庄主便双膝跪地。
“庄、庄主!”
“怎么会……”
见他如此,屠夫们手足无措。
然而,庄主却不顾他们,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呼……呼……我……我没事。比起这个,我想向各位求个情。”
“求情?什么情?”
“请你们帮帮我。”
见他如此请求,甘阳面露难色。
本来木景云擅自行动,已经让他们十分为难,如果他们自己也与锦衣卫发生摩擦,那任务可能真的会出岔子。
“庄主……我理解您想救令嫒的心情,但是……”
“呼……呼……那个孩子……咳咳咳……她不是我的女儿。”
“什么?”
所有屠夫们不是都说那是小姐吗?
那她分明应该是庄主的女儿啊,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这时,突然,那个握着屠宰刀柄的络腮胡男子,也像庄主一样跪在了地上。
“请帮帮我。”
“宋兄!”
见他突然如此,屠夫们又惊又慌,想要阻止他。
就在这时,破戒僧子金正轮流看了看庄主和被称为宋兄的络腮胡男子,随即爆发出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哈。现在我明白了。”
-锵!
下垂眉的锦衣卫掩饰不住内心的惊愕。
‘这小子……是高手!’
下垂眉的锦衣卫乃是正六品百户,一名绝顶初期的绝顶高手。
如果他七星功力的一剑,能被对方仅凭一根手指挡住,那就意味着这个蒙面不知身份的高手,其武威远超于他。
‘这种高手,非我等四人合攻,或由千户大人亲自出马不可。’
-唰!
意识到自己无法独自应对,下垂眉的锦衣卫连忙拉开距离,随即一手背在身后,向其他锦衣卫发出求援的手势,同时开口道:
“阁下是何人,竟敢妨碍我锦衣卫办事?”
他故意强调了他们锦衣卫的身份。
在中原,没有人不知道锦衣卫是皇帝直属的禁卫武士。
他此举是为了唤醒对方的警觉之心。
无论怎样的武功高手,都清楚触犯他们是多么危险的事。
听到他的话,那个蒙面人,不,是脸上蒙着黑布的木景云嗤地一声笑了,开口说道。
“哦。你们是锦衣卫吗?”
木景云那装作一无所知的语气,让锦衣卫皱起了眉头。
这家伙现在是故意的吗?
看到他们金色的革带和飞鱼服,却说不知道他们是锦衣卫,这简直是荒谬。
于是,锦衣卫开口道。
“如果真不知道,那就到此为止,退去吧。如此一来,我们也不会追究你的原委或罪过······。”
他的话还没说完。
-唰!
木景云瞬间拉近了与他的距离,来到了他面前。
“呃!”
他惊慌之下挥剑向后,正欲身形后退,木景云却以电光火石般的速度点住了那位吊梢眉的锦衣卫的穴道。
-啪嗒啪嗒!
被点穴的锦衣卫随即闭上眼睛,就这样昏了过去。
-砰!
看到这一幕,为了帮助那位吊梢眉的锦衣卫,其他下了马、屏息悄悄靠近的锦衣卫们,都无法掩饰脸上的惊愕。
于是,他们中一人急忙向马车方向大喊。
“天······”
-啪!
就在这时,木景云一把抓住那位吊梢眉的锦衣卫的脖子,像是要拧断他的脖子一般,同时另一只手的食指左右摇晃着指向其他锦衣卫。
谁都看得出来,这是在警告他们:如果敢出声,就扭断同伴的脖子。
‘这、这家伙竟然劫持人质?’
伙伴被劫持为人质的锦衣卫们,立刻停止了喊叫,犹豫着不知所措。
就在那一瞬间,木景云的身形像烟雾般消散了。
-唰!
‘这、这是移形换位?’
移形换位。
那是一种身法快到极致,以至于身形只留下残影的现象。
震惊之下,他们立刻背靠着背,试图摆出戒备姿态。
然而,还没等他们完全背靠住,他们中一个长着胡子的锦衣卫,下巴似乎被击中了,
-嘭!
“呃!”
他的头猛地向上仰起,随即两眼翻白,倒在了地上。
-砰!
‘糟、糟了!’
瞬间又有同伴倒下,剩下的两名锦衣卫慌乱不已,背紧紧贴在一起,极度紧张地疯狂转动着眼珠,四下张望。
然而,木景云的影子甚至都没有进入他们的视野。
窒息般的紧张感袭来,他们的脸色渐渐变得阴沉。
那位浓眉、满脸雀斑、梳着发辫的女子名叫宋雅。
她是弘峰六庄主的女儿,也是屠宰场内务总管。
口中被厚布堵住的宋雅,用可怕的眼神瞪着对面抱着胳膊的蒙面锦衣卫。
为了要回庄主被砍断的手,她拼命追赶锦衣卫们,如今却这样被捆绑着,困在马车里。
蒙面锦衣卫对这样的她说道。
“稍稍冷静下来了吗?”
那是中低音的沉重声音。
听到这声音,感觉他话语不多。
宋雅直盯着那蒙面锦衣卫看了一会儿,随即点了点头。
于是,蒙面锦衣卫取下了她口中的布。
“噗哈······哈啊······哈啊······。”
也许是憋闷许久,她发出了粗重的喘息。
待她平复了呼吸,再次瞪着那蒙面锦衣卫说道。
“锦衣卫大人拿走我父亲的手还不够,现在连我也要绑架吗?”
“······。”
“到底想把我带到哪里去?”
若是其他女子,被锦衣卫逮捕,本该感到害怕,但她却大胆地质问着。
蒙面锦衣卫直盯着这样的她看,然后开口说道。
“话要说清楚。跟着队伍过来闹事的,是你。”
“那也叫闹事吗?砍掉我父亲的手还不说,他还应了你们家那位大人物的委托,阻止你们把那手像战利品一样带走,这叫闹事吗?”
“吵闹,把声音放低。”
“我不能放低!”
“看来是想再被堵住嘴巴。”
“堵就堵吧。在我父亲的手还回来之前,我会一直闹下去的!呀啊啊啊啊啊啊······。”
-啪啪!
宋雅正要大喊出声,蒙面锦衣卫便点了她的哑穴。
接着,他叹了口气,连连摇头。
她不仅仅是鲁莽,简直是刁钻古怪。
“唔唔!”
即使被点了哑穴,她仍旧拼命想发出声音。
蒙面锦衣卫看着这样的她说道。
“真努力啊。”
“唔唔!”
“但是,适可而止吧。”
“唔唔!”
“你说你是来拿回你父亲被砍断的手?我知道你想表现孝心,但这太过了。”
“······。”
听到他的话,原本声嘶力竭想要发出声音的宋雅,随即停止了挣扎,瞪着那蒙面锦衣卫。
蒙面锦衣卫对这样的她抬起了地上一个皮袋。
接着,他将那皮袋递到宋雅面前,说道。
“如果只是适当地制造混乱然后离开,或许还能说得过去,但为何要如此拼命地夺走这东西?”
“……”
“严格来说,这甚至不是庄主的手,不是吗?”
听到这话,宋雅的眼眸微微颤抖。
见她态度稍显软化,戴面具的锦衣卫便点穴解开了她被封的哑穴。
-嗒嗒嗒嗒!
随后,戴面具的锦衣卫对宋雅说道。
“这里面被真气环绕,马车内外声音隔绝。就算再喊也无济于事了,把实情说出来吧。”
听到他这番话,宋雅紧闭双唇。
于是,戴面具的锦衣卫摇了摇头说道。
“好吧。在这里揭露实情会很麻烦吧。但你已经暴露了。”
“……暴露了什么?”
听到她的话,戴面具的锦衣卫把一个皮袋放在地上,回答道。
“这根本不是庄主的真手,不是吗?”
“您在说什么?砍下了我父亲的手,却说这不是庄主的真手……”
“作为制作人皮面具之人的手,手上老茧的分布却过于规律。”
“什么意思?”
“据我所知,制作人皮面具的工作比想象中要难,听说匠人的手很难在胶水和各种药品的腐蚀下完好无损。但这只手的主人,却和那些一辈子只干屠宰的人的手没什么区别。”
“……”
听到这话,宋雅的表情变得更加僵硬。
见此情形,戴面具的锦衣卫更加确信,接着说道。
“恐怕那个被斩断手的庄主是假的吧。我不认为他们会轻易把真正的匠人暴露给其他人。”
戴面具的锦衣卫这番一针见血的推测让她哑口无言,一直沉默的宋雅咽了咽口水,说道。
“不是的。他真的是……”
“如果现在立刻调转马车,返回洪正肉将那里翻个底朝天,你会说出实情吗?”
“……”
-咔嚓!
面对他这番似是而非的威胁,她紧紧咬住了嘴唇。
这是个就算想骗也骗不过的对手。
最终,她还是说出了实情。
“……没错。那位不是真正的庄主。”
“这下总算能好好说话了。”
听到这话,宋雅嗤之以鼻,嘲讽地说道。
“那么,想必您也已经查清,我同样是假冒的小姐了……”
“你当然不是那家伙的女儿,但也并非假冒的。”
“什么?”
“那只手。”
戴面具的锦衣卫用下巴指了指她的手。
她的手掌表皮剥落,到处都是老茧,几乎找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
正因如此,戴面具的锦衣卫确信她就是真正的匠人千金。
‘啐。’
意识到再也无法欺骗,宋雅只能咬着嘴唇,除了瞪视他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那您打算如何处置我?是想为了找到真正的匠人,把我当成人质吗?”
“你希望如此吗?”
“那我就当场咬舌自尽。”
“为了父亲连性命都可以舍弃······。”
戴面具的锦衣卫咀嚼着她的话,嗤笑一声,说道。
“如果我真的打算把你当成人质,你觉得还有必要这样和你对话吗?”
“······您这是什么意思?”
她困惑不解地问道。
于是,戴面具的锦衣卫一边说着已经隔绝了马车内外声音,一边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说道。
“虽说因为命令,我不得不砍断了假匠人的手腕,但如果是真匠人,我就不会那么做。”
“啊?”
“也就是说,我本无意与你那位真正的匠人父亲为敌。”
戴面具的锦衣卫此言一出,她便皱起了眉头。
难道这个人是在试探自己吗?
他的态度突然转变,让她难以适应。
“您觉得我会相信您的话吗?”
“当然不会相信。不过,我也有不得不听从他人命令的苦衷。当然,我不会要求你理解。”
“······即便您有苦衷,我也无法相信。”
“我明白。不过,如果我在说谎,那么这样对话不也毫无意义吗?”
听了这话,宋雅渐渐感到困惑。
难道这个男人真正的意图就是现在这副模样吗?
见她仍旧疑虑重重,戴面具的锦衣卫开口说道。
“我很快就会放了你。”
“您?放了我?”
“对。”
“为什么?”
“我不是说过,我无意与你和你的匠人父亲为敌吗?”
“······。”
“我不会强求你相信我。如果我放了你,你就在四日之内带着你的亲生父亲离开开封。虽然不是现在,但眼力好的人看到这只手,终究会察觉。不过,我会为你争取四天时间。”
“为什么······您为什么要帮我?”
面对他似乎想要施以援手的态度,宋雅不解地问道。
戴面具的锦衣卫低声回答道。
“并非白白施恩。我同样需要帮助。”
“帮助?”
“对。
“要帮忙的话,莫非······。”
“帮我制作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
“对。”
“到底是什么样的······。”
“很简单。只要照原样,再帮我制作委托过的人皮面具就行。”
听了他的要求,宋雅疑惑地问道。
“为什么又要重新制作人皮面具?”
“我没有义务告诉你那些。这是对双方都有利条件,你只需要制作同样的人皮面具就行。能做到······。”
- 猛地一怔!
这时,戴着面具的锦衣卫停下了话头。
“您怎么了?”
“······马车停了。”
他用真气隔绝了马车内外声响,因此听不到外面的动静。
然而,这与能否感受到马车震动是两回事。
因忙于交谈,他一时没有察觉,但马车似乎已经停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于是,
- 唰!
收回真气的戴面具锦衣卫打开马车门,走了出去。
然而,
‘!?’
外面所有的随从和四名锦衣卫竟然全都倒下了。
‘什么时候?’
虽说隔绝了声音,但这时间并不长。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发生了这种事?
戴面具的锦衣卫判断情况非同寻常,毫不犹豫地想用两根拇指按住自己耳下的阳穴。
然而,他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等得无聊了吧。怎么样。秘密谈话结束了吗?”
‘高手······。’
虽说他封锁了气门,但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身后,这意味着对方至少是超绝顶级别的高手。
拇指正按在阳穴上的戴面具锦衣卫没有失去镇定,开口问道。
“你是谁?”
面对他的质问,身后却传来一个完全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
“哪个更好呢?”
“什么?”
“是锦衣卫千户杀了所有手下和随从后逃跑的场面更好呢?还是剥下你们的脸皮来用的场面更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