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选择 (3)
“再补充一点，我是被这里在座的命刀王大人当做人质抓来的。”
‘！？’
瞬间，命刀王孙允的表情僵住了。
竟将这致命的弱点和可能惹人非议的话柄，全部用自己的嘴巴公之于众？
到底在想什么？
即使是在城外，这里也属于天地会的领域，所有人都隶属于天地会。
正派与天地会长期争夺武林霸权，说是势同水火，不，说是水火不容的死敌也不为过，在天地会内部公开此事，真是一个愚蠢的选择。
-嗡嗡！
‘是正派之人？’
‘正派？’
四周议论纷纷，气氛瞬间变得热烈起来。
那些同门弟子们也是如此。
强行向木景云宣誓效忠的武章若，以及帽花房的慕荷琅，两人似乎也震惊得无以复加，同时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瞪着他。
至少他们以为，木景云即便无名，也是天地会旗下中小型帮派出身。
可是正派？
‘那我岂不是向一个正派之人宣誓效忠了？’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两人的脸上瞬间染上了屈辱感。
‘哦呵呵。真是一个令人头疼的小子啊。’
少数知晓他身份的人物之一，暗宗主看着木景云，在心里暗自咋舌。
此时的木景云，无异于在敌阵中央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即使那只是人质的身份。
‘对于天地会的武者来说，正派之人是必须排斥的敌人。’
这一点，不分男女老少，所有人都是如此。
尤其是年轻一代的后起之秀，由于从小便接受父母或师父的教育，敌意更是强烈地传承了下来。
就算当下立刻发生什么事端，也一点不奇怪。
-砰！
“研木剑庄？你刚刚是说正派的研木剑庄吗？”
果然不出所料，有人猛地站起身来。
他是炎魔团的大堂主，柏赫昭。
在与华山派的战斗中失去了父亲的他，对正派的憎恨之心很深。
然而，当得知木景云的身份竟然是正派之人时，他表现出激烈的反应。
“区区一个正派小卒，怎能进入堪称天地会登龙门的尸血谷！跪下！”
-咔嚓！
柏赫昭一掌掰断了椅子的扶手。
接着，他将功力注入到那折断后尖锐的扶手碎片上，朝着木景云的大腿掷去。
速度极快。
然而木景云沉着地施展步法后退，避开了攻击。
-啪嚓！
扶手雕饰穿透木景云身前的广场石板，半截没入其中。
看来是打算直接洞穿木景云的双腿。
“躲？好啊。那就由本炎魔大堂主亲自让你跪下！”
炎魔团大堂主柏赫韶猛地踏步，正欲上前。
就在这时，有人拦在了他的面前。
“炎魔堂主，请留步。”
他正是尸血谷主李至炎。
李至炎一拦，步赫韶登时涨红了脸，提高了声调。
“谷主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区区正派毛头小子，怎会出现在这里？您莫非不知情？”
面对此问，李至炎不禁感到万分棘手。
他附身于名门正派子弟的身体里，所以以为即便是那位大人，也不会轻易暴露肉身的身份。
没想到他竟会如此直接地公开。
‘……真是难办。’
问题在于，他不仅公开了此事，会主还曾命令他对被扣押的两名木家兄弟的身份守口如瓶。
这是会主下达的直接命令，必须严格遵守。
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违抗命令，会主必定会以此为把柄，对自己施加压力。
‘该守口如瓶吗……’
然而，为了主君，必须将其公开。
这才是属下的本分。
于是，李至炎打算说明这是会主的命令，并且有要求保密的指令。
“这……”
他话音未落。
“将研木剑庄的人质投入尸血谷关卡，是上头下达的命令。所以，炎魔堂主，不要再提出异议了。”
“命刀王大人？”
在李至炎开口之前，率先站出来的，正是命刀王孙允。
看到孙允出面，木景云眼中闪过一抹异彩。
他原以为对方会因为自己暴露了欲抓住把柄的弱点而勃然大怒，没想到却意外地出面收拾局面。
“上头下达的命令，这到底……”
“我建议，到此为止，不要再多说了。”
“……”
面对孙允的警告，炎歌大堂主步赫韶闭上了嘴。
若是上级干部五王，以及更上层人物的命令，那便超出了他能随意议论的范围。
“我明白了。”
孙允应了一声，随即退后坐回原位。
看到这一幕，尸血谷主李至炎松了口气，向命刀王孙允投去感谢的目光。
多亏他率先说出是上头的命令，才让自己摆脱了困境。
只是，尽管主君的行动出乎意料，他仍旧主动出面收拾残局，看来是真的想收他为徒。
收正派人质为徒，本可能会引发不满，但他却愿意承担这种风险，实在是令人惊叹。
‘也是。’
倘若不知道那具身体里有主君的存在，即便自己也会对那份武学天赋心生贪念。
然而，就在这时。
“我很难接受。”
带着不悦语气的，正是韶音谷谷主恒若瑶。
片刻之前，她还对木景云势在必得，可此时却已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瞪视着他。
孙允对她说道。
“有什么难以接受的？”
“就算说是上层的命令，身不由己，但若我们事先不知情，岂不是我们之中某人差点就收了正派人质为徒吗？”
听了她的话，两位大堂主似乎也抱有同感，纷纷点头。
哪怕是上层下达的命令，这人终归是正派人质。
差点就毫不知情地收了个可憎的正派出身之人为徒，之后岂不是要独自承受全部余波？
“……韶音谷谷主说得也有道理。孙兄，还有尸血谷谷主，你们既然知晓此事，为何连个口风都不透？”
霹雳拳王元炳学也提出了不满。
从他语气变化来看，似乎也是在得知木景云的出身后，心里生出了芥蒂。
这在某种程度上，是理所当然的反应。
就在这时，韶音谷谷主恒若瑶嘴角勾起一丝讥诮，开口说道。
“啊哈。我现在明白了。”
“现在才明白？”
“是的。如果上层让把正派人质送到尸血谷，那原本的目的不就在别处吗？尸血谷是怎样的地方，大家应该都清楚吧。”
“……”
听了她这番话，其他人也投来了赞同的目光。
尸血谷是个一旦进入就难以生还的地方。
若是将正派人质送去那种地方，与其说是为了给他机会，不如说更像是让他有去无回。
“莫非是上层也意图如此，只是结果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别越界了。初音谷谷主。”
面对她即便说是上层命令，仍旧不断提出不满的行为，命刀王孙允以尖锐的语气警告道。
恒若瑶闻言嗤笑一声，然后合拢双手，微微弯腰，说道：
“是是。小女子怎敢违抗上层的命令呢？”
“但是，我可没有心思将杀死我姐姐、且可以称得上是本会永恒之敌的正派之人收为弟子或手下。所以……”
“吱呀——！”
韶音谷主恒若瑶转过椅子，然后坐下。
她的举动，似乎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然而，这并非结束。
“吱呀——！”
仿佛在响应她的举动一般，炎魔团的大堂主柏赫昭、赤血团的大堂主戴昭万等人也转动了椅子。
然而，这并非仅限于他们。
“吱呀！”
‘……霹雳拳王。’
霹雳拳王元炳学也转过了椅子。
他们的举动，似乎表明了即使是上级的命令，也决意绝对排斥正派之人的坚定意志。
考虑到他们在本会内部的未来地位，他们的这种行为也情有可原。
“咳咳。”
木裕天尽可能轻地咳着嗽。
或许是天意，他刚在不久前醒来，面对这沉重的气氛，思绪变得复杂起来。
‘这些人也一样啊。’
不仅是正派之人如此。
邪派和天地会的武人也同样憎恨着正派。
话说回来，这或许是理所当然的。
彼此之间，不正是长期以来互相排斥、争斗厮杀吗？
‘……一样啊。’
正因如此，他的心情有些沉重，而另一方面，他竟有些理解……
‘不！我竟然理解他们了？’
我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
木裕天在心里否定了产生这种想法的自己。
然后，他看向了木景云。
那个家伙真让人意外。
没想到他会如此坦荡地暴露自己的身份。
‘难道他骨子里还是正派之人吗？’
真叫人琢磨不透。
自己曾因他而失望了多少次啊。
他曾以为对方是个适合此处、而非正派的魔鬼。
然而，如果那个家伙作为正派之人、以及研木剑庄的武人，要将名誉坚守到底的话，那情况就不同了。
‘如果真是那样，我也会拼上性命去帮助……’
就在那时。
木景云用一个所有人都能听到的洪亮声音喊道。
“我木景云虽然出生于正派，但在成长过程中，我一直蔑视他们那种非正道即为恶，遵循黑白逻辑的伪善与腐朽之态！”
‘！？’
刹那间，木裕天目瞪口呆。
这小子刚刚说了什么？
就在刚才醒来之后，他还以为自己对木景云的话有所误解。
可是现在，他竟然在辱骂正派。
“嗡嗡——！”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了木景云身上。
木景云似乎毫不在意他们的目光，继续着之前的呼喊。
“因此，我从小就一直仰慕天地会的各位英雄。我之所以向天地会的各位英雄表明我的身份，是为了与过去的自己诀别。”
‘这小子莫非……’
听到他的话，命刀王孙允皱起了眉头。
他似乎明白了这狡猾的家伙想做什么。
果然如他所料，木景云向众人抱拳行礼，低头喊道。
“我向天地神明发誓。我木景云将与家族研木剑庄，乃至与正派断绝关系。我将成为天地会的一员，与那些可憎的家伙战斗！”
声音响彻广场。
于是，广场再次骚动起来。
就在他刚表明身份时，众人还因正派人士身处尸血谷而义愤填膺，谁又能想到他会突然发表转投宣言呢。
暗宗主掩口轻笑。
‘我原以为他主动暴露弱点是想干什么，没想到竟是要转投阵营啊。’
这是他也没预料到的。
他是正派名门武家研木剑庄的子弟，武学天赋也十分出众。
通常这类人信念坚定，绝不屈服，但这小子却是截然不同的人。
‘真是一个有趣的家伙啊。’
暗宗主望着木景云，目光变得狭长。
这不像是为了苟且偷生、逃避眼前危机而做出的转投。
那么，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这孩子，看来有些不同寻常。’
他开始好奇那究竟是什么。
就在这时，木景云以只有干部们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现在，出身应该不会再是问题了吧？”
听到这话，命刀王孙允以一副哑然失笑的表情盯着他，随即爆发出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活了这么久，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家伙。
他原本打算收此人为徒，再好好驯服，使其放弃正派身份，转投天地会成为人才。
没想到，他竟是自己主动，不，是自己亲口要求加入。
研木剑庄也认为他胆大妄为，但这小子真是个捉摸不透的家伙。
孙允看向身后的干部们，说道。
“看来，再拿出身说事也难了啊。”
“……”
听到他的话，原本转过身去的干部们都无言以对。
他们之前已经表明了要因为出身而排斥的态度，如果现在因为这转投宣言而改变立场，那该是多么丢面子的事情啊。
看到他们这副模样，孙允反而觉得是件好事。
‘最终，他还是会来到我身边啊。’
他表现出了一直支持木景云的态度。
如果那小子稍微懂得感恩，并且感受到了那些人的敌意，那么他就会意识到，最终的选择只有一个。
孙允向木景云伸出手，正欲开口。
就在这时，
“哦嚯嚯。现在是不是只剩下我来竞标了？”
‘！？’
听到那特有的娇媚嗓音，命刀王孙允皱起眉头，转过头去。
除了他之外，唯一没有转动椅子的人。
那人正是暗宗主。
‘啊啊啊。’
对了，他还在。
但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唯一能构成牵制的是霹雳拳王元炳学，但他却将自己送上门的幸运给踢开了。
这时，暗宗主对木景云说道。
“嗯，我这修道之人，就算教你道法，你大概也不会心动……况且，要论职位上的优势，和命刀王大人相比，那也只是九牛一毛罢了，所以，能让你心动的大概只有这个了。”
‘这个？’
他想用什么来引诱木景云？
孙允感到疑惑，只见暗宗主微微一笑，开口说道。
“我看你似乎潜心研习剑术，但却没有一把趁手的宝剑，是这样吗？”
“……确实如此。”
木景云倒也并非特别渴望名剑。
他对名剑也并不了解。
“那真是太好了。既然是剑客，就应该拥有一把与之相称的名剑。”
孙允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到底拥有多么好的名剑，才能让他说出这种话？
然而，暗宗主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周围突然骚动起来。
“如果阁下愿意与我同行，我便将稀世妖剑之一的恶则剑赠予你。”
‘！！！！！！！！’
-嗡嗡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