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宝库 (3)
无月空剑 月向败剑
在铭刻这一招式时，木景云看到脑海中，一个面色苍白、学士模样的人正手持长剑，施展着剑招。
-唰唰唰唰唰！
那剑路好似一轮圆满的明月，看到这一幕时，木景云全身汗毛倒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进入尸血谷的宝库以来，青灵让他铭记的那些剑法虽也让他因铭刻而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但这一剑招，却引发了与那些剑法截然不同的颤栗。
就这样，木景云眼神呆滞地死死盯着那剑招。
青灵看着如此沉浸其中的木景云，在心中想道。
‘虽然我已经提点过他了，但他竟然一眼就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这份专注力，真是非同寻常。
看他眼瞳颤抖的样子，想必这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剑招，也让这众生小子吃惊不小吧。
我理解。
自己当年在世时，看到此招又何尝不曾惊叹呢。
无月空剑 月向败剑。
在被称为最为激烈的，已消逝的旧武林时期，这是天下间屈指可数的绝世剑豪的剑法。
虽然这剑招已残缺不全，仅剩两式，但青灵看到此招后，获得了足以完善她未完成的月之剑式的诸多领悟。
‘如果他能稍微领悟一点其中蕴含的真谛，哪怕只是一丝半点，那么无论他习练了多久，他对于剑的眼界都将一日千里地飞速进步。’
至于木景云的水平，究竟能领悟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然而，与以往不同的是，他这次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
其他书册上记载的剑法，大多数都在三十招前后就结束了，但他至今仍在持续凝视着那招剑法。
-唰唰！
‘没有一丝多余。’
木景云看着施展这招的中年人，不断地发出感叹。
他至今为止所见的剑法招式中，总会有些看似不必要的动作或剑路，但这套剑法却完全没有。
每一招每一式都看似优美，然而却彻彻底底地专注于杀敌。
‘啊啊啊……’
这简直就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它有着让人忍不住一直凝视的魅力。
对木景云而言，这套剑法简直就是剑与死亡的美学。
-唰！
木景云仿佛与那学士模样的中年人融为一体，开始一同施展那剑招。
就在那一瞬间，
-唰——！
木景云的体内，死气，那死亡的气息，汹涌而出。
‘咦？’
寻常人的肉眼或许无法察觉，但在青灵的鬼眼之下，这一切却清晰可见。
涌动着的邪气瞬间向四周扩散开来。
“你……”
本想呼唤木景云的青灵随即停住了。
转念一想，邪气并非寻常活物能感知之物，看木景云现在的状态，似是超越了忘我之境，领悟了什么。
‘究竟领悟了什么，竟令邪气流出体外，并具现化了？’
她心中好奇。
流淌而出的邪气晃动着，如波浪般波动起来。
见此，青灵心中惊骇不已。
虽看似简单的波动，然在她这般突破桎梏、武道造诣深厚之人眼中，那竟似是剑诀。
‘这小子……难道说？’
竟是同化了剑谱上记载的笔划，在脑中具现出招式了？
青灵不禁瞠目结舌。
以木景云的水平，绝不可能做到这种事。
唯有达到超绝之境，才能通过文字或剑痕，在脑海中勾勒出意象。
可连绝境都未领悟的木景云竟能做到？
‘……短短一日内，究竟要让我震惊多少次？’
通过剑谱勾勒出意象，并从中获得领悟。
以这小子的水平，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事情正在发生。
就在青灵等待之际，
“咯吱！咯吱！”
在摆满书架的三层尽头附近，挖凿出一个中空的洞穴状入口。
那里划着一道红线，红线内的一个书架开始发出晃动的声音。
然而那声音并不大，处于木偶之中的青灵，亦或是陷入忘我之境的木景云，都未能听到。
“呼。”
尸血谷资深武士郭文启带着满脸烦躁的表情叹了口气。
知道这里位置的，在尸血谷中，除了谷主李至炎与他自己之外，别无他人，无可奈何之下，无法让手下人去办，只能亲自前来引路。
因此，他便得在这里等候足足一个时辰。
为一个正派出身的人质，而且还是个他并不待见的家伙，竟要为之做这种事，令他十分不爽，因此他满腹牢骚。
‘无法理解。无论是会主，还是谷主他究竟为何如此？’
会主的反复无常并非一两日，姑且不提，可谷主李至炎即便不公开表露，也并不喜欢会主。
然而为何对一个可能成为指向自己的箭矢之人，却一反常态地给予方便，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就在他满脑子都是疑惑之际。
“沙沙！”
‘！？
听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树叶沙沙声，郭文启猛地一惊，转过头去。
就在那一瞬间，他双眼圆睁。
不知何时，他的身后站着一人，身形清瘦，头戴竹笠，面纱垂下；还有一名外貌俊朗的青年，看上去刚到弱冠之年，背上佩着一把大刀。
‘何人胆敢？’
这里可是尸血谷。
这些家伙究竟是谁，竟敢闯入此处？
郭文启正欲将手伸向腰间的剑柄。
就在此时。
-啪！
‘啊？’
他还未来得及拔剑，青年的手掌便已轻轻按在他的手背上。
“这……”
“看你腰间的革带，想必是尸血谷的武士。冷静点。”
听到青年此言，资深武士郭文启眉头紧锁。
这青年竟然知道他的身份。
刚才在拔剑前一瞬间便被阻拦，这非同寻常的轻功也印证了这一点，看来此人是本会中人。
于是郭文启问道：
“阁下是何人？”
青年闻言，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举了起来。
‘！！！！！’
郭文启看到此物，眼睛顿时瞪得溜圆。
那令牌上所绘的图腾，正是命刀王的标志。
坐在椅子上，正凝视着香烛的宝库堂主杨武元，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随即他微微低下头，目光从香烛上移开，转向了别处。
那是一间堆满了秘籍的宝库内部。
‘嗯。’
他所注视之人，正是手持一本秘籍，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的木景云。
迄今为止，他似乎都只是大致浏览秘籍。
然而，与以往的秘籍不同，这一本他却是手持着如此专注，看来是终于找到了合意的秘籍。
‘这下好了。’
也许不到一个时辰就会出来。
就在此时。
正凝视着木景云的他，猛地一惊，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转头望向身后。
‘怎么回事？’
感觉到有人靠近。
似乎不是资深武士郭文启来了。
此时进入之人，是比郭文启高出许多段位的高手。
达到这等程度，几乎可以看作是堂主级别了。
‘是谁？’
如果不是郭文启，那又是谁进来了？
-嗒嗒！
映入他眼帘的，是那身形清瘦、头戴竹笠且面纱垂下之人，以及稍稍落后他半步、正缓步走来的那位俊朗青年。
于是堂主梁武元开口，声音足以让他们听清：
“你们是何人？
既然知道这里的具体位置，那么他们来自本部的可能性就很高。
但是，即使是本部的人，没有许可也无法进入此处。
就在这时，一名身材颀长的青年从怀中取出了什么。
他将那物展示出来，然后双手抱拳行礼，说道。
“您是宝库的负责人吗？在下乃是命刀王门下弟子，名为叶卫善。”
‘命刀王的弟子？’
堂主杨武元眼中闪过一丝异彩。
统领天地会的最高位干部五王之一，命刀王的弟子竟然来到了这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弱冠之龄，竟有如此实力。’
真是令人惊讶。
看来五王的弟子们大多是会中堂主级别以上的高手，这话并非虚传。
仅仅凭气感判断，他看起来就强到足以让人无法断言胜负。
然而他身边那人到底是谁？
‘……明明近在咫尺，却几乎感觉不到任何气息。就连气感也无法判断其达到了何种程度。’
这是位高手。
而且，是比已臻绝顶的自己还要厉害的高手。
于是，堂主杨武源便想询问命刀王弟子身旁之人是谁。
“在下是宝库负责人，堂主杨武元。旁……”
“你果然是宝库的负责人。那么，里面有我们正在寻找的秘籍，可以进去吗？”
还没等他问出口，对方就率先询问是否可以进入宝库，堂主杨武源摇了摇头，回答道。
“抱歉，按照规定，此处不得擅自进入。”
“规定？尸血谷的……”
“不是。是本会的规定。我不知命刀王弟子阁下是如何得知此处位置的，但按规定，除非有特殊情况，此处不对外开放。若有要寻找之物，请前往本部宝库……”
“我们是为原版而来。”
“……”
听到命刀王弟子叶卫善的话，堂主杨武源的眼眸眯了起来。
他不知他们究竟从何处得知这个情报，但他们竟然知道此处宝库的秘密。
究竟是谁将这个事实泄露出去的？
疑惑不解的堂主杨武源随即再次摇了摇头。
就算他们知道这里存放着真正的原本，按照规定也无法让他们进入。
“抱歉。即使是五王的弟子，也无法进入此处，还请回……”
“嗬。我本不想把话说得如此明白，杨堂主。你可知眼前这位是谁？”
既然蒙着脸，我又怎会知道？
正疑惑间，那面纱斗笠人随即提起腰间的衣摆，露出了一块玉制圆牌。
‘!!!’
——扑通！
见到此物的一瞬间，阳武元立刻单膝跪地。
然后双手抱拳，恭敬地说道。
“单主阳武元参见……”
“嘘。安静。”
斗笠人露出了声音。
那声音并非男声，而是女声。
闻听斗笠人的命令，单主阳武元立刻咽下了后半句话。
‘怎会在此地？’
单主阳武元竭力不露声色，心中却暗自咋舌。
这位女子，莫非就是传闻中那位？
虽说曾有所耳闻，但仍令人相当震惊。
‘竟至如此地步吗？’
从她所散发出的气感来看，根本无法揣测其深浅，看来那些传闻果真不虚。
仗着斗笠女子的威势，命刀王的弟子叶卫善气势汹汹地说道。
“那么，可以进去了吗？”
说着，便欲陪同斗笠人一同入内，
——唰！
单主阳武元急忙起身，拦住了他们。
“你们这是何意？”
“抱歉。只是现在里面……”
“我已知晓。不就是有个在尸血谷关卡取得首座牌的学员，进去领取一本武功秘籍了吗？”
“这您是怎知晓的？”
“我在悬崖下听尸血谷的资深武士说的。”
原来他们早就通过资深武士郭文启得知了此事。
于是，单主阳武元露出为难的神色，说道。
“既然您已知晓，可否稍等片刻？宝库之中一次只能……”
“我们只会安静地寻找这位大人所需之物，然后便离开。难道单主您是让这位大人，去等待区区一个学员挑选秘籍吗？”
“这……”
单主阳武元陷入了两难之境。
按照规定，若宝库内有人，后来者必须在外等候。
然而，阳武元却无法阻拦眼前这位斗笠女子。
她拥有那样的权势。
“……明白了。请进吧。只是有规定在先，还请您只取所需之物，然后安静离开。并且……”
然后又想说，挑选秘籍的学员，尽量不要打扰。
但他话到嘴边，却没说出口。
因为他判断，像他们这样身份的人，应该不会特意去招惹一个在尸血谷获得首座牌并前来领取报酬的学员。
“呵呵呵。明白了。快请进吧。”
就这样，他们执意进入了宝库。
单主阳武元那焦躁不安的样子，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
步入室内的命刀王弟子叶卫善，惊讶地对竹笠人说道：
“嗬，真是像极了。”
“是啊。”
戴竹笠的女子也表示同意般，点了点头。
虽说听闻是完全仿照总部的典籍阁结构建造，但给人的感觉却像是直接搬了过来。
他们就这样环顾四周，随后便朝典籍阁的楼上走去。
因为他们要找的秘籍在二层。
“看来上面那个人，就是获得了三枚首席牌的学员吧。”
闻言，正向二层行进的戴竹笠之人，视线也转向了三层的木景云。
戴竹笠之人看着正专心致志于某事的木景云，开口说道：
“能在那尸血谷中获得三枚首席牌，当真了不起。”
听了她这番话，命刀王弟子叶卫善的眉梢微微颤动了一下。
随即他便微微一笑，开口说道：
“看起来还不错。不过那种程度，五王弟子中恐怕无人做不到。不，甚至可能获得了三枚以上吧？”
“……”
叶卫善自然而然地提及“五王弟子”，委婉地表达着。
其意是，若包括自己在内的五王弟子参与尸血谷的考核，恐怕不止是三枚首席牌，而是会全部获得。
尽管察觉到了他的意图，戴竹笠之人却并未表现出任何异样。
她反而是望着木景云，喃喃自语道：
“能获得三枚首席牌的学员，应该很有可能成为某位干部的弟子吧。”
“那当然……”
或许就是如此吧。
从获得三枚首席牌这一点来看，他是所有学员中最出色的可能性极高。
照此程度，他应该能顺利通过最后一关，并受到某位干部的青睐吧。
然而，叶卫善对她持续的关注，如此回应道：
“若是本人能力出众，那自然如此。但各位干部也有各自的喜好，结果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即便如此，那等人才，为了将来，稍作结交也是好的。”
听了她这番话，叶卫善心里有些不悦。
好不容易才创造了这样的场合，结果她却对区区一个参加尸血谷的学员表现出兴趣，这让他很不高兴。
叶卫善抬起头，看向木景云。
见他正专注于某事，叶卫善随即对戴竹笠的女子说道：
“那么，小姐请稍等片刻。”
“大可不必……”
“您亲自去寻一个区区学员，不合您的身份。我带他过来。”
“……
明白了。”
说完这话，叶卫善便上了三楼，那里放着书架。
上楼的叶卫善不屑地哼了一声。
他本以为只是巧合，可一上来，便察觉到这小子已陷入了无我之境。
若非如此，他多少也会注意到楼下的人，可他一眼都没瞧过来。
叶卫善对此感到诧异。
‘该怎么办呢。’
叶卫善瞥了一眼在楼下等候的戴斗笠女子。
她竟然对区区一个小子表现出兴趣，这让他感到不快。
因此，他有些犹豫。
‘…领悟吗。’
自己都已近在咫尺，他却全然不知，以那种呆滞的表情看书，定然是获得了某种领悟。
而且那领悟正在进行中。
通常，在这种情况下，要么不打扰，要么如果有交情，就应该替其护法，不让任何人碰触。
因为领悟进行中若被人贸然打扰，使其被打断，轻则前功尽弃，重则甚至可能走火入魔。
‘…算了，这又不是我的事。’
自己不过是想把这小子带去给小姐而已。
小姐可等不了这小子。
叶卫善的嘴角微微上扬。
‘可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运气不好罢了。’
如果不是小姐对此感兴趣，他也不会特意去打扰这份领悟。
说着，叶卫善便向木景云伸出了手。
‘只要稍微一碰，那份领悟……’
就在此时。
-唰！
正呆滞地专注于秘籍的木景云，上半身纹丝不动，却只是缓缓地转过头，看向了他。
“你做什么？”
‘咦？’
眼神瞬间对上的叶卫善，掩饰不住脸上的窘迫。
这小子偏偏在这个时候清醒过来？
这下可真是尴尬至极。
偏偏自己的手，就在即将碰到木景云的头部前停了下来，这要怎么解释才好？
看来得先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呃…这…”
“据说，在无我之境或心境领悟途中，若故意触碰，便是蓄意引发心魔的行为，是这样吗？”
“…”
霎时间，他哑口无言。
刚从那种状态中脱离出来的小子，为何对情况的把握如此迅速？
叶卫善瞬间做贼心虚，窘迫得不知该说什么，
“你明知故犯，是吗？”
“喂，小子。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无需多言。”
“什么？”
-砰！
“咳！
根本来不及格挡。
刹那间，叶卫善被食指与拇指间的手刀狠狠击中喉结，头部猛地向后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