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名声远扬 (1)
“你这小子，我这当爹的不是说过什么吗？不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别做危险的事吗？”
“……啊？”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里不是弗朗特拉男爵领。
这里是贸易城市克雷默的伯爵府邸里设置的病房。
可是……
‘男爵夫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罗伊德神色慌张地抬起头。
男爵夫妇看着他，脸上含着泪花地笑着。
他连发问的空隙都没有。
男爵的双手猛地捏住了他的两颊。
“让我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
“呃，那，个……”
“快告诉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嗯，呃，这个，倒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是-”
“就是什么？”
“您一直用双手捏着我的脸，我有点难呼吸了。”
“……啊，啊。”
直到这时，男爵才猛地一缩，松开了双手。
男爵夫人当然也对他斥责了一番。
“孩子病着，你还先激动起来，那可怎么办？万一他再受伤了怎么办？”
“嗯，这个，我只是太心急了……话说回来，你没事吧？”
“啊，是的。我没事。”
罗伊德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男爵夫人一边指责着丈夫，一边又担忧地看着他。而男爵呢，虽然被男爵夫人斥责得结结巴巴，却又自然而然地把问题抛向了他，展现出一种“回避能力”（？）。
看着他们夫妇俩的样子，罗伊德感到很高兴。
另一方面，看到两人略显狼狈的样子，他心里又是一阵刺痛。
‘这大概是他们不分昼夜，急匆匆地赶到这里来的缘故吧。’
平日里，男爵夫妇总是保持着整洁的衣着。
但现在却有些不同了。
夫妇俩的旅行服上，到处沾满了污渍。
肘部和膝盖处，还留有泥土的痕迹。
从弗朗特拉男爵领到克雷默，他们是多么急切地赶路，一目了然。
简直是，他们一抵达克雷默，连换衣服都顾不上，就直接冲进了病房。
“您是不是接到了伯爵大人的通知？”
罗伊德问出了心中的猜测。
男爵点了点头。
“是啊，没错。伯爵大人给我们送来了信鸽。”
“他传达了什么消息？”
“他说你伤势危重。”
“咳！”
“他还简要地告诉了我们你做过的事。所以啊，”
“我们当天就出发了。”
男爵的后半句话由男爵夫人接了过去。
夫妇俩所言，果真如此。
大约十天前，夫妇俩过着与往常无异的生活。
按照罗伊德的嘱咐，他们检查了地暖房施工的收尾工作，以及向子爵领供应的自来水系统的管理情况。同时，也祈祷着罗伊德能够平安归来。
下午时分，意外的信鸽飞来了。
那是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信上说罗伊德伤势危重。
信件前后的话语根本入不了他们的眼。
什么巨型泰坦袭击了克雷默，罗伊德勇敢地对抗了巨型泰坦，您的儿子勇气可嘉，牺牲精神将成为万人的楷模，诸如此类……
这些华丽的辞藻，没有一句是重要的。
罗伊德伤势危重的事实。
以及信件末尾盖有克雷默伯爵的魔法印章的事实。
只有这两件事在他们的脑海中回响，揭示了一个真相。
那就是罗伊德确实伤势危重。
他们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没有时间拖延。
他们立刻收拾行装。
马车？
如果依赖那种东西，冬天在雪地和冰面上，轮子可能会出故障，被困在路上。
护卫兵？
带再多，也只会增加需要准备的食物，而且会拖慢出发和移动的速度。
于是，夫妇俩便亲自骑马。
护卫也只带了一人，拜伦卿。
白天一整天都在赶路。甚至将夜晚当作白昼，依靠火把和月光加快了脚步。那简直是一场连载着夫妇俩和拜伦卿的马匹都累垮了的强行军。
然而，夫妇俩却丝毫没有感到疲惫。
他们甚至节省睡眠时间，更加赶路。
连饭都是在马背上解决的。
就这样，他们仅仅九天就抵达了这里——克雷默。
抵达之后，他们根本没有心思和精力整理衣着。只是匆匆整理了一下黏腻的头发，便急忙赶到了伯爵府邸。
直到那时，他们才听到消息。
那就是在他们赶往克雷默的路上，罗伊德已经醒了过来。
“你知道我们有多么安心吗？虽然现在装作没事，你妈妈她当时腿都软了，差点摔倒呢。”
“哎呀，你真是的。”
“怎么了？事实就是如此啊。”
“你说这种话，孩子会感到有负担的。”
“……”
“病孩子面前什么话都敢说。”
“咳咳，嗯。”
“话说回来，你把玩偶收好了吗？”
“嗯？”
玩偶？那是什么？
罗伊德认真听着夫妇俩来到这里的故事，困惑地歪了歪头。直到听到男爵夫人的后续话语，他才意识到她所说的玩偶究竟是什么。
“是你出发时，我这个母亲给你的符咒啊。”
“啊。”
想起来了。
那个据说是每晚抱着睡觉就能防止噩梦的、让人倍感压力的粉色玩偶。
罗伊德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如果说那个玩偶的话……嗯，应该在旅馆里。”
“在旅馆？”
“是的。”
罗伊德连忙补充道。
“因为在出乱子之前，我一直住在旅馆。”
“所以没带到这里来？”
“是的。”
“那么，难道之前就没用过吗？”
“那当然……”
那是当然了。
‘抱着那玩意儿睡觉，反而会做粉色熊玩偶出现的噩梦吧。’
罗伊德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说了恐怕没好处。
男爵夫人遗憾地说道。
“哎呀。看来玩偶不合你心意啊。”
“嗯……老实说，是的，有一点。”
“那我给你做一个更大的吧。”
“……嗯？”
等一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他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遗憾的是，这种预感变成了现实。
伴随着男爵夫人那慈祥地说“交给我吧”的笑容。
“既然给了你当符咒用，你却没用，那肯定不是因为玩偶太小不合你心意吧。所以才这么说呀。我会比之前做得更大，更柔软蓬松，让你抱起来更舒服。”
“……”
“难道那样你还不喜欢吗？那要不要系个蝴蝶结……”
“不，不用了。绝对不用。”
罗伊德连忙摇了摇头。
他不由自主地露出一大堆苦笑。
说实话，这种关心和疼爱让他感到有些负担。
但另一方面，他的鼻尖也不由自主地泛起酸意。
男爵夫妇甚至忘记了平时的体面和规矩，如此真情流露。看到他们的样子，罗伊德忽然想起了自己在韩国的童年。
‘那时候也是这种感觉。’
小时候，当时的父亲是个非常忙碌的人。
他总是忙于工作，很难见到他的面。
偶尔在家休息的日子，也只会看到他整天睡觉的样子。
每当那时，他都想和父亲玩。
但他都忍住了。
他听妈妈的话，妈妈总说父亲需要休息。
然而，在他七岁那年的某一天。
他在家门口骑着儿童滑板车玩耍时摔倒了。摔倒时额头狠狠地磕到了地上。夸张点说，额头上肿起了一个鸡蛋大小的包。
他哭着回了家。
碰巧是休息日，正在睡觉的父亲被惊醒了。
他连忙将他送去了医院。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他们去了西式简餐店。
那时一起吃的炸猪排的味道至今难忘。当时和父亲聊的话，父亲担忧的表情和声音，如今依然历历在目。
原以为父亲只知道工作。
那天，他真切地感受到了父亲是多么地疼爱和关心他。
“呼。”
罗伊德努力地深吸了一口气。
他甩开了泛酸的鼻尖。
然后他转向男爵夫人，说道。
“谢谢您。那么那个玩偶，您打算做多大呢？”
“大概这么大？”
男爵夫人灿烂地笑着，张开了双臂。
看到这一幕，罗伊德的笑容也变得明朗起来。
“是的，那样就刚刚好。”
“对吧？”
“是的。既然您都动手了，不如再做一个吧？”
“再一个？”
“是的。”
“难道你打算抱着两个睡觉？”
“那倒不是。”
罗伊德摇了摇头。
然后他指了指站在病床旁的哈维尔。
“我只是想给一直辛勤护卫我的阿斯拉罕大人也准备一个。”
身体一震！
原本平静地看着家人重逢的哈维尔，肩膀微微颤动了一下。当男爵夫人发出“哎呀，这孩子心肠可真好啊”的感叹时，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起来。
罗伊德的笑容像水鬼一样变得邪恶。
快乐独享。
悲剧分担。
果然，黑历史这种东西，两个人一起经历，羞耻感才会减少。
又过了几天。
这段时间，罗伊德的健康状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他全身的瘀伤迅速愈合。
因过度劳累而撕裂的肌肉也恢复了活力。
这得益于男爵夫妇无微不至的照料和关怀。
以及三重魔力环和魔力之心的影响。
与以前相比，恢复力本身就有着巨大的差异。
为他检查身体的医生也惊叹不已。
“您现在已经完全康复了。您的身体状况好到甚至可以立刻骑马去狩猎。”
“是吗？那么我的心脏呢？”
“跳动得非常正常。”
当他陷入昏迷时，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
然而现在，心脏却正常而有力地跳动着。
罗伊德只把这个原因偷偷地告诉了哈维尔。
对其他人则装作一无所知。
他只说自己也不知道是何缘故。
因此，关于他心脏的事情对人们来说依然是个谜。对于如何捕捉巨型泰坦的秘诀，他也含糊其辞地说不知道，甚至表示不确定那是否真的是自己做的事，只是努力战斗后昏倒，醒来时情况就已经变成这样了。
当然，他确实受到了怀疑的目光。
但本人坚持说不知道，又能怎么办呢？
几次厚着脸皮后，大家都不再追问他是如何捕捉巨型泰坦的了。
‘当然，他们肯定仍然认为是我捕捉了巨型泰坦。只不过，他们会觉得我不想透露那个秘诀罢了。这样刚刚好。’
反正这是由于魔力环而产生的现象。
然而，除了哈维尔之外，其他人并不知道魔力环的存在。
罗伊德觉得没有必要白白告诉他们。
于是他离开了病床。
走出了伯爵府邸。
他走向了市街。
登上了那里设置的讲台。
站在讲台上，他望向眼前展开的广场。
“哇啊啊啊啊啊—！”
无数人聚集在广场上。
人潮涌动，数不胜数。
本地商人、码头搬运工、水手、渔夫、学者、木匠，甚至小孩子。他们都是在贸易城市克雷默诞生并生活的市民。
他们正对着讲台欢呼。
不仅如此。
讲台两旁，小号奏响了轻快而雄壮的乐曲。沿着广场周围的建筑物屋顶，洒落着细碎的彩纸。
罗伊德的胸膛也自然而然地激动起来。
‘呼哇。我好像有点厉害。’
在大韩民国考试院的斗室里，每天只知道流鼻血的金修豪。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受到这种待遇的一天。一方面有些负担和紧张，但更多的是一种自豪感。
阴差阳错间立下的功绩。
但无论如何，功绩就是功绩。
既然受此待遇，就该堂堂正正。
不要因羞涩而推辞，要爽快大方。
罗伊德暗下决心，看向一旁。
讲台旁的克雷默伯爵向他点了点头。
这表示声音放大魔法已经准备就绪。
罗伊德拿起讲台上的魔法球。
他清了清嗓子。
“咳咳。”
这声音通过声音放大魔法清晰地回荡在整个广场。多亏了它，欢呼的市民们的声音稍微平息了一些。
他们在等待他开口。
趁此期间，罗伊德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纸条。那是应伯爵要求发表演讲而提前准备的演讲稿。
‘嘛，内容肯定老套。灾难发生的那天晚上，那些努力营救落水者的水手们是英雄。在广场上，为了救助被倒塌建筑物压住的人而挥洒汗水的警备队队员和市民们，以及冒着危险扑灭火势的志愿消防队员们才是真正的英雄。最后，为了克服灾难的困境而团结一致的克雷默全体市民，才是真正的英雄，大致就是这种内容。’
内容老套得都发霉了。
所以罗伊德陷入了沉思。
他原本打算顺利结束演讲，但这个念头动摇了。看到如云般聚集的人群，一种计划之外的欲望悄然滋生。
然后他做出了选择。
他下定决心。
他紧咬牙关。
他怀着豁出去的心情，将扩音魔法球凑到嘴边。
“各位可能不了解，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叫做地暖的东西。”
他沉稳的声音清晰地传遍了广场的每个角落。
人们疑惑地歪着头。
地暖是什么？
那是什么意思呢？
罗伊德的演讲继续进行。
“它能像烤地瓜一样把整个屋子的地板烘得暖烘烘的。壁炉根本无法与之相比。你不需要被烟熏得眼泪直流或者连声咳嗽。甚至不必担心失火，从而轮流守夜，整晚坐在壁炉前看守炉火。”
这话不知所云，突然冒出来。
但这个故事却出奇地引人入胜。
广场变得更加安静。
人们屏息凝神，侧耳倾听。
就这样，罗伊德那些不加修饰的诈欺性言辞，便扎扎实实地渗透进了听众敞开的耳蜗中。
“是的。那东西，就是我来为各位建造的。今天场合特殊，我就只说这么多吧。
“如果您还有其他疑问，请咨询位于克雷默东部的弗朗特拉男爵领。我们随时会尽心尽力地为您解答并施工。那么就此告辞。谢谢。”
不要太罗嗦。
只是勾起足够的好奇心。
如此，才能让地暖的施工订单在日后如潮水般涌来。
演讲，不，结束了地暖广告的罗伊德，恭敬地鞠了一躬。
然后他迅速走下讲台。
市民们依然一脸茫然。
还有发出苦笑的伯爵。
面对所有人的反应，他面不改色。
反而走上前，泰然自若地向克雷默伯爵行礼。
“感谢您在离开城市前，为我安排了这样一个场合。”
伯爵没有说话，只是露出苦笑。
他最近也通过情报网听说过地暖的存在。但他万万没想到，在这里的演讲会上，竟然是这个家伙在推广地暖。
‘这家伙，真是个更令人渴望的朋友啊。’
大胆是其次，他绝非等闲之辈。
该适度的时候适度。
该果断的时候更加果断。
他似乎懂得适时出击、适时抽身，从而推动自己的利益。
‘而且，他的能力也确实出众。’
他究竟是如何制服巨型泰坦的，至今仍是个谜。
但有一点已经得到了确凿的证实。
那就是，他完成工程的能力，远超他所见过的任何一个建造师。
‘因为那在巨型泰坦的袭击下依然完好无损的海上人工地基，就是最好的证明。’
伯爵的目光投向港口外的海面。
他凝视着那里遗留的人工地基。
在巨型泰坦的袭击下，人鱼雕像彻底被摧毁。
但经历了那场浩劫，用钢筋和水泥建造的地基，却只是一侧稍微有些损坏，几乎完好无损。甚至可以直接在其上竖起新的雕像。
‘这绝非一个会埋没在乡村角落的人才。’
伯爵看向罗伊德的目光，暗中闪烁着光芒。
伯爵那样的目光，直到结束演讲的罗伊德一行人离开城市时，也未曾改变。
“祝你们一路顺风。期待下次再见。”
亲自送别罗伊德一行人后，伯爵立刻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就在那天晚上。
一份详细汇报罗伊德·弗朗特拉能力与成就的克雷默伯爵的报告，系在信鸽的脚踝上，飞向了王国的首都，王城。